莫輕離話剛說完,下一秒門就被推開了。
謝無憂先一步往里面跑,邊跑邊喊:“哥,裴哥哥……”
莫輕離一轉(zhuǎn)頭,就看見自家妹妹流星似地奔過來,不過不是奔向他。
謝無憂跑到裴行之面前,眼睛亮晶晶的,“裴哥哥,你這次來得好晚。”
“路上有事耽誤了。”裴行之淡笑著摸摸她的頭。
謝無憂撇撇嘴,不知信沒信。
聞梨進(jìn)門,向莫輕離禮貌點(diǎn)頭打招呼:“莫家主。”
莫輕離淡笑道:“不必拘謹(jǐn),既然你是行之的朋友,就和他一樣,叫我莫大哥就行。”
“好的,莫大哥。”
人都到齊,莫輕離吩咐管家上菜。
看著一道道端上來的豐富菜肴,聞梨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老天奶,今天可以一飽口福了。
美食什么的,最能撫慰疲憊的心靈了。
不過她還是十分注意著自己的形象,至少樣子是優(yōu)雅的。
莫輕離:“聞姑娘可以嘗嘗這些,都是我們清城的特色。”
“好的,謝謝莫大哥。”
在莫輕離的推薦下,聞梨嘗了一口桂花釀,那酒香氣馥郁,喝起來甜甜的,她沒忍住多喝了幾口。
謝無憂顯然和裴行之十分的熟悉,席間一直拉著他說話。
“裴哥哥,你這次能多留幾天嗎?”
裴行之淡聲道:“我不能逗留太久,三日后就是宗門大選,掌門讓我負(fù)責(zé)此次宗內(nèi)招生,明日我就要啟程。”
“這么快就要走啊。”謝無憂神情落寞。
不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左瞧瞧右看看,一把拉住裴行之手,說:
“裴哥哥,我想去青云宗。”
“不行!”
說出這句話的不是裴行之,而是旁邊的莫輕離。
本來安靜炫美食的聞梨都被嚇了一跳,夾菜的手一抖。
只見臉上一直溫和帶笑的莫輕離表情變得十分嚴(yán)肅,冷聲道:“你不能去。”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謝無憂大眼睛一瞪,聲音委屈:“你為什么不讓我去?”
莫輕離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過于嚴(yán)肅,緩和道:“你今年才六歲,年紀(jì)太小了。”
謝無憂喊道:“可是你們不是都說越早開靈,越早修煉越好嗎?”
莫輕離:“總之你不可以去。”
謝無憂湊到莫輕離身邊,抱著他的胳膊搖了搖,聲音抽抽:“哥,我想去。”
妹妹的委屈撒嬌似乎對莫輕離沒用,他冷漠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謝無憂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壞哥哥,我不和你好了。”
說完,她甩開莫輕離的胳膊,抹著眼淚往外面跑。
聞梨看著這個情節(jié)發(fā)展,整個人懵懵的。
然而她轉(zhuǎn)頭一瞧更懵了,飯桌上的兩個人都像沒事人一樣。
“不去追一下嗎?”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莫輕離無奈搖頭:“不用管她,她撒潑耍性慣了。”
聞梨:“可是她這樣跑出去,不會出事嗎?”
“有人跟著她。”
他都這么說了,她作為一個外人似乎也不好再說什么。
聞梨看向裴行之,“裴行之,我們明天就走嗎?”
裴行之:“嗯,明天上午就啟程。”
聞梨“哦”了一聲,又拿起剛才放下的筷子,卻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裴行之面前的碗筷干干凈凈,一點(diǎn)都沒動過。
她忍不住問:“你怎么不吃啊?”
若之前吃的那個烤魚有腥味不好吃,但是現(xiàn)在桌上的飯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佳品,他居然還能一口不吃。
裴行之看了眼面前的菜,只是多看一眼,胸口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隨之而來。
他沉默了兩秒,說:“我在想三日后的考核,沒有胃口。”
“這樣啊。”聞梨想到他辟谷,不吃也沒事,于是沒再說什么。
她又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味道甜甜的,是真的有些上頭。
莫輕離見她喜歡,說道:“聞姑娘要是喜歡,路上可以帶上一些。”
“謝謝莫大哥。”
聞梨笑了笑,把酒遞到裴行之面前,“裴行之,你嘗嘗這個酒,很香很甜的。”
裴行之低頭看著她晃晃悠悠拿著酒瓶的手,目光轉(zhuǎn)向她微微泛紅的臉頰。
“聞姑娘,你喝多了。”
“啊?”
聞梨拍了拍自己的臉,手撐在桌上,湊到他面前,歪著腦袋問:“我的臉很紅嗎?”
濃烈的酒香混著隱隱約約的花香隨著她的動作飄過來。
裴行之?dāng)宽澳阍撔菹⒘恕!?/p>
聞梨彎著眼睛,笑得呆呆的:“是哦,該睡覺了,明天還要趕路呢。”
說著她撐著桌子起身,但是后知后覺的酒勁讓她差點(diǎn)沒站穩(wěn)。
她晃了晃頭,嘟囔道:“是有些暈乎乎的。莫大哥,我先回去了啊。”
裴行之在她跨出一步時站起來,轉(zhuǎn)頭對莫輕離說:“我也回去了。”
莫輕離頷首道:“好好休息。”
事實(shí)證明聞梨真的是喝多了,她沒想到那甜甜的桂花釀后勁那么重,腳步有些踉蹌。
裴行之靜靜跟在她身后。
走著走著,聞梨忽然伸手指著天上,說:“裴行之你快看,居然有兩個月亮。”
裴行之看了眼天上的弦月,沉默不語。
“裴行之,青云宗長什么樣子啊?”
“裴行之,青云宗都是劍修嗎?”
“裴行之,我要是進(jìn)了青云宗,以后是不是要叫你師兄了?”
“裴行之,裴行之,裴行之……”
一截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路程,飄蕩著“裴行之”三個字。
裴行之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醉酒的人話這么密。
月色朦朧,少女蹦蹦跳跳走在滿樹梨花下,身后,少年抱劍跟著,目光緊隨。
“裴行之……”聞梨站在梨花樹下回頭,“白天你說我們是朋友,是真的嗎?”
裴行之一怔,神色遲疑:“我……”
他沒有朋友。
他是個被遺棄的孩子,被路過的獵戶撿回養(yǎng)大,六歲那年,妖祟為禍村莊,獵戶死了,很多人都死了。
那時他第一次毒發(fā),被人看見,他們說他是不祥,是他招來了邪祟。
后來流浪各地,直到八歲時,被師父撿到,收為弟子。
雖然師父和同門待他不錯,但因?yàn)閺那暗慕?jīng)歷,這么多年,他一直習(xí)慣獨(dú)來獨(dú)往。
朋友……
裴行之若有所思地低喃這兩個字。
這是第二次有人說要和他做朋友,心中既歡喜,又猶豫。
眼見他一直沒吭聲,聞梨幾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不說話,是不想和我做朋友嗎?”
裴行之抿緊了唇,攥著劍,好一會兒,才鄭重問:“聞姑娘,你真的愿意成為我的朋友嗎?”
少年慎重而低沉的嗓音傳入耳畔。
“我愿意啊。”
聞梨沒有絲毫猶豫,伸出右手。
裴行之有些不明所以。
聞梨抓起他的手,與他掌心相合。
“擊掌為證,我們現(xiàn)在是朋友了。”
裴行之輕輕握了一下?lián)粽频氖郑闹猩v起一種不知名的暖意。
“既然……我們是朋友了,你就別聞姑娘聞姑娘地叫我了。”
聞梨指著自己的臉,一字一頓道:“我、叫、聞、梨,你叫我名字就行。”
裴行之被她的目光注視著,倉皇地扭過頭,“好,聞……聞梨……姑娘。”
“裴行之,謝謝你。”
聞梨眉眼彎彎:“你是我在這里的第一個朋友。”
少年低垂眉眼。
是我該謝謝你,愿意同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