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離進(jìn)門之前,身形一頓,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謝謝。”
聞梨只是輕輕笑了下,沒有說話。
院中等待的人看到她出來,一個個七嘴八舌地問:“怎么樣怎么樣?”
“沒事了。”
虞子嘉好奇地問:“聞梨,為什么他只留你在里面啊?”
聞梨一愣,對上他們等著她答疑解惑的目光,陡然沉默。
方才發(fā)生的一切,一個是莫輕離的私事,一個是她自己的秘密,哪一件都不能明說。
與林天疾的談話讓她更加清楚的意識到,她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與在場所有人都不同。
這種事情,她能怎么解釋呢?
只能囫圇糊弄過去,不解釋。
房間內(nèi),莫輕離輕輕擦掉謝無憂頭上的汗,沉默半晌,又摸出一塊干凈的錦帕遞給林天疾。
林天疾不客氣地接過,擦干凈嘴邊的血,道:“比那姑娘強(qiáng),她剛才居然說讓我別吐她身上。”
莫輕離手微頓,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人,“我很疑惑,你到底是誰?”
從見林天疾的第一眼,莫輕離就能察覺到他身上奇特的氣息,似真似幻,似善似惡。
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樓,遠(yuǎn)遠(yuǎn)看去是真的,一旦伸手觸碰,就會消失不見。
世間怎么會有如此矛盾的存在?
林天疾微微挑眉,輕哼一聲:“問那么清楚干什么,你只需知道,現(xiàn)在的我不會傷害你們就夠了。”
現(xiàn)在……
莫輕離心中品味著這兩個字蘊(yùn)含的深意,并未再問,因為他知道,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
“聞梨她……”
“打住。”林天疾伸手阻止他的下文,“你別問,問我也不會說。”
莫輕離啞然。
林天疾看著他,瞇眼笑道:“同時,我也奉勸你最好別去窺探她的命運。”
“為何?”
林天疾一字一頓:“因為——你會死。”
莫輕離目光微動。
林天疾伸手倒了兩杯茶,緩緩道:“有些事情只能她自己去發(fā)現(xiàn),旁觀者,還是保持沉默為好。”
莫輕離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茶,卻沒喝。
林天疾抿了一口杯中的茶,看著眼前的人,微微勾唇:“給你一句忠告,你的身體,可經(jīng)不起再一次的反噬。”
“再一次?”莫輕離蹙眉,“我何時……”
林天疾沒有說話,伸出食指沾了點茶水,指尖在桌面輕輕滑過,水漬斷斷續(xù)續(xù)形成了一個圈。
莫輕離垂眸看去,心中不由一震。
林天疾慢悠悠擦干凈指尖的水,幽幽道:“你真以為你的好師弟在魍魎城遇見她,是巧合嗎?”
……
夜晚,院中擺上了豐盛的宴席。
謝無憂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臉上因為反噬出現(xiàn)的胎記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
圓桌上,全棲遲站起身,舉杯朗聲道:“慶祝我們此行配合默契摘得靈藥,來碰一個!”
八個人舉杯相碰,謝無憂因為年紀(jì)小,杯中的是果汁。
小姑娘站起來,噠噠噠走到每一個人面前敬酒道謝。
一群人坐在一起,談天說地。
全棲遲臉紅紅的,神情驕傲地問莫輕離:“師叔,你看,我們沒有辜負(fù)你的教導(dǎo)吧。”
莫輕離溫和夸贊:“你們都很優(yōu)秀,青云宗有你們是一件幸事。”
“嘿嘿。”全棲遲傻傻一笑。
唯有虞子嘉在一旁聽出了不對勁,狐疑問:“小師姐,你方才叫莫大哥什么,師叔?”
全棲遲愣了一下,連忙捂嘴,才發(fā)覺自己一時恍惚居然喊錯稱呼了。
桌上陡然安靜了幾分。
虞子嘉看到他們一個個諱莫如深的表情,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頓時瞪大了眼。
“你們都知道?!”
他看向裴行之:“小師叔你知道?”
裴行之微微點頭。
“聞梨你也知道?”
聞梨輕咳一聲:“剛知道不久。”
“葉舞你呢?”
葉舞:“有所耳聞。”
“大師兄小師姐你們……”
全棲遲嘟囔道:“我以為下山的時候師兄和你說了。”
云既白:“我以為你會和他說的。”
虞子嘉:“……”
他指著面前的一堆人,手都發(fā)抖:“合著就我一個人不知道!”
“虞哥哥,”謝無憂在一邊舉手,“我也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莫輕離從來就沒跟她說過這件事。
虞子嘉:“……無憂,你這句話并沒有安慰到我。”
聞梨捂嘴笑道:“和小孩坐一桌也挺好的。”
“你們太過分了!”虞子嘉激動不已。
全棲遲連忙拉過他,找他喝酒,郁悶的二皇子一杯接著一杯。
虞子嘉也不是真的氣,就是有些被蒙在鼓里的郁悶而已,幾杯酒喝下就散得差不多了。
他拍了拍臉,忽然想起一件事,側(cè)過身問葉舞:“葉舞,你和孟昭以前認(rèn)識?”
葉舞淡然道:“我認(rèn)識他,他不認(rèn)識我。我從前在孟家旁支侍奉,見過他一面,旁支那些人品性低劣,倒是孟昭出淤泥而不染,是個正人君子。”
她說話時語氣平淡,似乎沒有對從前不好的經(jīng)歷有任何愁怨。
聞梨不由得想到那時在藥靈峰看到的她身上的那些傷,心中不免心疼,她從前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虞子嘉本來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葉舞直接將從前的傷痛經(jīng)歷說了,一時怔愣:“你就這么輕飄飄地說了?”
葉舞臉上神情十分冷靜,“有何不可說的,我現(xiàn)在是青云宗文柔長老的弟子,不再是孟家旁支任人欺辱的下人,從前種種如過眼云煙,何必再放在心上。”
虞子嘉張了張嘴,吶吶道:“你變得灑脫了,挺好的。”
他遲疑了一下,又問:“你的名字也是孟家人取的?”
葉舞:“不是,這是我爹取的,他說葉雖渺小,但其形堅韌,希望我能活出自我,不受拘束。”
全棲遲聽到這句話,忍不住開口:“那你和我差不多誒,我的名字也是我爹取的,‘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我爹說有他在,我就能自由自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兩名少女相視一笑。
“虞師弟,你的名字是誰取的?”全棲遲轉(zhuǎn)頭問虞子嘉。
虞子嘉拿著酒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滯,眸光隨即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