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德斯電話帶來的紛亂思緒，讓林陽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訓練課前，他顯得有些疲憊，眼神深處藏著難以化解的糾結。他機械地換著訓練服，腦海里還在反復權衡著門德斯勾勒出的那些誘人圖景。

就在此時，他的私人手機再次震動。看到來電顯示時，他微微一怔，隨即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才接通。

“徐指導。”林陽的聲音帶著敬意，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仿佛在外受了挫折的孩子聽到了長輩的聲音。

電話那頭，正是他在國內青年隊的恩師，對他有知遇之恩、亦師亦父的徐根指導。徐指導的聲音沉穩溫和，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小陽，剛看完你上一場的集錦，那個任意球，漂亮！”

“謝謝徐指導。”林陽低聲道。

寒暄兩句后，徐指導話入正題，顯然他也知道了里爾出售的消息：“最近……俱樂部那邊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你心里肯定不平靜吧？”

“嗯，”林陽沒有隱瞞，“確實有點亂。”

“豪爾赫·門德斯，肯定找過你了吧？”徐指導了然于胸，“他是不是給你畫了好多張大餅，告訴你外面有多少豪門等著你？”

林陽苦笑一下：“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商人逐利，這是他的本職工作，無可厚非。”徐指導的語氣很平和，沒有貶低門德斯的意思，只是立場截然不同，“但是小陽，你聽我說，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亂，更不能急。”

徐指導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語重心長：“我看了你最近所有的比賽。你現在在里爾，是天時地利人和。教練信任你，給你絕對核心的地位和開火權；隊友適應你，圍繞著你踢；球迷熱愛你，把你當英雄。這是什么？這是你建功立業的根基！”

“你現在離開，去一家豪門，聽起來很好聽。但你想過沒有？你去任何一家新的俱樂部，都需要重新適應戰術，需要和世界級球星競爭位置。你可能要從替補席開始，可能一場比賽觸球次數還不如現在一半多。你的數據可能會下滑，你的表現可能會因為適應期而出現波動。到時候，外界那些現在吹捧你的媒體，會怎么說你？”

徐指導的話，像一把錘子，敲在林陽的心上，將他從門德斯描繪的虛幻美景中震醒了幾分。

“留在里爾，尤其是現在這個時期，看似有風險，其實是巨大的機遇！”徐指導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充滿力量，“新老板來了，看到的是什么？看到的是一個穩定的、正在上升期的團隊，和一個已經是絕對核心、能夠帶領球隊創造價值的你！他們只會更加倚重你，圍繞你建隊，因為你是最值錢也最可靠的核心資產！”

“下個賽季，你們有很大機會踢歐冠！在歐冠賽場上，以你為核心，帶領里爾這支青年軍和歐洲豪強掰手腕！這才是真正讓你名聲達到頂峰的道路！一旦你在歐冠舞臺上證明了自己，那時候，就不是你去找豪門，而是所有豪門會拿著比現在更好、更尊重你的合同來求你！”

徐指導的視角，與門德斯截然不同。門德斯看重的是即時變現和平臺跳躍，而徐指導看重的則是持續的成長、絕對的核心地位以及憑借硬成績贏得的無可爭議的聲望。

“小陽，記住，‘寧為雞頭，不為鳳尾’這句話，在職業足球的某個階段是有大智慧的。你現在就是里爾的‘頭’！你要做的，不是急著去別的隊當‘尾’，甚至當‘爪牙’，而是帶著這支隊伍，把它變成真正的‘鳳凰’！等到那時，你的選擇權、你的話語權，會比現在大十倍不止！”

徐指導的話，沉重而充滿遠見，一字一句地砸進林陽的心里，與他內心深處那份未竟的事業心和好勝心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是啊，離開，去一個陌生的環境重新開始，充滿了不確定。而留下，雖然俱樂部所有權變更，但他已經打下的基礎和獲得的地位是實實在在的。風險的另一面，是更大的機遇。

“……徐指導，我明白了。”林陽沉默良久，眼中的迷茫漸漸被一種更加堅毅的神色所取代，“我知道該怎么做了。至少這個賽季，我會拼盡全力，為里爾，也為自己，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

“好！這才是我認識的林陽！”徐指導欣慰地笑了，“別被外界的紛擾亂了心神。踢好每一場球，用表現說話。你的未來，掌握在你自己腳下，而不是任何資本或者經紀人的嘴里。”

掛斷電話，林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未來的不確定性依然存在，但心中的躁動和紛亂卻被恩師的一席話撫平了許多。

他換好訓練服，走出更衣室，走向訓練場。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專注而清澈。

資本的驚雷依舊懸在天際，恩師的話語和經紀人的建議在腦中交織，但腳下的路卻前所未有的清晰——踢好眼前的足球，用無可指摘的表現，為自己贏得選擇一切的權力，而不是被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