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過后。
蘇白身上的衣服被換了一件干凈潔白的襯衫,臉上的血也被洗清,一張生得邪魅俊逸的臉蛋就這樣展露出來。
孟坤背著他,從樓上走下,在經過前臺時,他不知夢到了什么,輕喃了聲,“阿遙。”
這句阿遙,恰巧被走到前臺的慕星遙給聽到,她下意識抬頭看了過去,卻沒見到熟悉的身影。
一下沒忍住的她不由輕笑了一聲,自嘲道:“我怕不是瘋了。”
對于蘇白,慕星遙一直有著復雜的感情,她恨蘇白不管不顧的打掉了孩子,又沒辦法忘記曾經那些美好的回憶。
她輕咬了下嘴唇,壓下心底復雜的情緒后,抬頭朝前臺的收銀員說道:“你好,麻煩幫我打包一份小布丁,謝謝。”
“抱歉,女士,今天的小布丁已經售空了,如果您想要的話,可能需要等到下周三才有了。”
沒有了?
她心心念念的小布丁沒有了!
得到這個消息,慕星遙一下就炸毛了,全然沒了剛才一臉惆悵的樣子。
天生擁有小鹿眼的她,雙眼瞪的如同銅鈴,整個身子貼在收銀臺邊,可憐巴巴的小聲問著,“那我能不能預訂。”
她聲音里夾雜著哽咽,仿佛前臺的收銀員只要敢拒絕,她立刻就能流出眼淚一樣。
“能,這是小店的菜單,上面有訂餐電話,要是女士需要的話可以給我們打電話。”
“既然你都說能了,不應該是你們留下我的聯系方式,然后周三給我送來嗎?”
慕星遙思路清晰,說出的話更是有理有據。
一時間,收銀員呆愣在原地,盯了她半晌,沒有說話。
好在今天周一,店里沒什么人,她不用不好意思。
可她沒有注意到,在產生這種想法時。
門外有一名女人走了過來,排在了她身后。
女人看他們兩人干瞪著眼,抬腕看起了手表,數著時間。
等過去了五分鐘后,兩人還維持著這個狀態。
女人這才不滿出聲道:“我說你們到底還要多久,我還要點餐呢!”
慕星遙聽到聲音,臉蛋肉眼可見的變紅,連忙從收銀員手里奪過那張單薄的菜單,留下一句,“算了,到時候我和你們聯系吧。”
然后匆忙提著行李箱和包跑出了店。
她向來臉皮薄,哪怕在國外吃了不少苦,這一不好意思,就臉紅的性格,也從來沒有變過。
體力不太好的她,跑了不過離店十米的距離,就開始大口喘氣。
慕星遙半彎下腰,看了眼腳上的鞋子,斷斷續續感嘆道:“真是要老命了,還好今天穿的是運動鞋。”
就在她身旁的不遠處。
路邊一臺大型商務車里,蘇白躺在里面。
“怎么辦,爺等下醒來肯定要鬧。”
孟坤一臉擔心瞅著自家老板,看他手上纏著紗布,還在往外滲血,就心疼的厲害。
算起來,他跟著蘇白也算是有二十年了,這二十年他見證了蘇白狠辣做事的手段,見證了他和夫人的相愛。
也見證了,蘇白是如何從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帝王,跌落到了如今這般頹廢模樣。
坐在車后座,照顧蘇白的石雨,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覺得他大驚小怪,“鬧就在打一針,有什么好擔心的。”
孟坤聽了這話,想都沒想就對著他吼了過去,“你瘋了!爺的身體可經不住這么糟踐了!”
他知道,對石雨而言。
爺在夫人離開后,就沒正常過,要不是因為怕被蘇家追著殺,石雨都會一天24個小時打鎮定劑。
孟坤的大嗓門,最終讓蘇白睜開了眼睛。
他皺著眉頭,看著身前兩個大男人,暴躁的抬手抓了把和刺猬不相上下的寸頭,不耐煩道:“回阿遙的家。”
“爺,夫人那個房子,昨天被她家里的弟弟給拿走了。”
孟坤說完瑟縮了一下,視線亂瞟。
他很清楚自家爺的性格,放在以前,或許多多少少會克制一點。
但現在……
他壯著膽子看了一眼,連忙低下了腦袋,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蘇白的臉,此刻是黑的不能在黑,像是烏云壓頂,讓人克制不住的只想離得越遠越好。
所有人都說,從慕星遙離開后他就瘋了。
一開始,他不這么認為,因為他有絕對的把握。
慕星遙不出一天,一定會回來找他,直到一年過去,兩年過去。
如今,八年過去,他才漸漸意識到,慕星遙不是離不開自己。
哪怕他捏住了慕星遙的弱點,她也可以毫無顧慮的離開。
于是,他真的瘋了,和所有人說的一樣,瘋的不成樣子。
聽不得慕星遙這三個字,看不得慕星遙曾經用過的東西,卻又偏偏該死的,舍不得扔掉,反而還買下了她曾經住過的房子。
明明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可到頭來,只有他一個人最在乎他們的愛情。
一想到這些,他就控制不住的越發煩躁,握拳朝著坐在他右側的石雨打了過去。
直擊面門,疼的石雨嗷嗷直叫。
他甩了甩手,無視了石雨,掄起拳頭打算繼續,眼神不經意間從窗外略過。
只一眼,他便收了拳頭,快速按下開門鍵,起身跨過石雨跑了出去。
他跑到路中央,站在那里,急切的到處張望,絲毫沒有在意將他漸漸圍起來的女生。
石雨被他一拳打腫了半邊臉,還沒等緩過來,蘇白就像一陣風似的刮了出去。
原本他都不打算管的,結果賴不住孟坤一個勁的威脅,硬著頭皮跑了過來,“大爺,你這老年癡呆癥怎么又發作了?快和我回去吧。”
他故意抹黑蘇白,借機報復。
沒曾料到,不僅沒讓這些女生帶著嫌棄的離開,反倒圍上來的人還越來越多。
有的甚至還向他打聽蘇白的婚姻狀況,還有的直接抱住了蘇白上下其手。
眼看事態越發嚴重,他只好咬牙扒拉開這些女生,扯著和根木棍一樣杵在原地的蘇白,拼命從人潮里扒出一條路,擠了出去。
好不容易隔開人潮,帶著蘇白回到車上,他氣的劈頭就想給蘇白吧啦幾句。
嘴才剛張。
蘇白一句,“我看到阿遙了”
又成功讓他把話給咽了回去。
“你確定你沒看錯?”
畢竟蘇白的臆想癥挺嚴重的,這八年里,前前后后認錯的慕星遙,少說也有二三十個了。
蘇白的眼睛頃刻間變得通紅,一臉激動的肯定道:“那絕對就是阿遙!”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次,百分之百是慕星遙本人。
石雨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是是是,肯定是,你讓孟坤去找吧。”
看蘇白這樣,他也懶得去反駁了。
因為一般蘇白說:肯定、絕對這種詞的話,那就代表這件事情必須查到底了,要是他在不識趣的話,可難保這條小命。
反觀孟坤,倒是另一種識趣。
他坐在駕駛座位上,專心聽著兩人的對話,一聽到讓他找三個字,連忙轉過頭看著蘇白說道:“爺,我現在就去。”
不等蘇白發出指令,他說完就打開車門,走了出去,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蘇白瞥了一眼窗外已經走遠的孟坤。
隨即偏過頭對著石雨扔了個眼神,見他沒反應,才沒好氣的吩咐道:“開車,去阿遙家。”
沒有一句廢話,俗稱言簡意賅。
得到準確指令的石雨,一邊開車門,一邊回了句,“好的,蘇大爺。”
他麻利的坐進了駕駛位,發動車子,開車朝著慕星遙以前住的方向奔去。
“姐!你終于回來了!”
慕星遙剛一進門,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不用想,一定是她那個不爭氣的弟弟。
她用力將攀在自己身上,像個八爪魚的弟弟扯開,板著臉問道:“說吧,到底惹了什么事,非要我回來。”
“姐,是姐夫他欺負我,這個房子明明是你留給我的,房產證上的名字寫的都是我,可姐夫逼著我強行把房子賣給了他不說,還勒令墨瀾市的人不能給我工作,導致我現在只能干一些最臟最累的活,你可要給我討個公道,還有啊……”
他一個勁的數落,說的繪聲繪色,全然沒有發現慕星遙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因為擔心這個蠢貨,她推了手頭負責的五個大項目,火急火燎的從國外趕回來,結果現在聽到了什么!?
她居然聽到慕辭炘稱蘇白為姐夫,就連忽悠她回來,都只是為了幫他弄個好工作。
氣到臉發紅的她,踮起腳,一把揪住了蠢貨的衣領,咆哮道:“慕辭炘!!你是不是想死!”
她是真的怒了。
要不是念著慕辭炘從小對她還算照顧,她現在都能手刃了這家伙。
“姐,我都已經這么慘了,你不說心疼我,也不能對我動粗吧。”
真是好一副我見猶憐的美男,“嘖。”
慕星遙輕嘖一聲,手里攥的更緊。
換做以前,慕辭炘只要一露出這副表情,她就會立即心軟,讓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要不是后來被他這張人畜無害的臉給狠狠坑了一下,她可能至今都還會對這蠢貨心軟。
“慕辭炘,我告訴你,蘇白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了!另外,你給我記住,你不過是個被遺棄的孩子,我們兩個也沒有血緣關系,說到底,我完全可以不管你的死活!”
她猛的松開攥著慕辭炘衣領的手,用力往他胸膛上推了一把。
然后轉過身,拿著行李箱毫不猶豫的離開了這里。
慕辭炘被她推開,沒有任何防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盯著門口,眼睜睜看著慕星遙離開,一個人坐在地上呆愣了好久才終于意識到什么似的,從地上站起來,跑了出去。
慕辭炘跑到小區外面,沒有見到慕星遙的身影,他急的不行,又慌慌張張的四下尋找,但都沒有找到。
他無助的站在綠化帶旁邊,看著路邊過往的車輛,輕聲呢喃道:“我知道你只是嘴硬而已。”
從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和慕星遙不一樣,他的親生父母因為家里窮,將他送給了慕星遙的父母。
剛開始。
他以為自己在這個家里會過的不好,但沒想到的是,慕星遙的父母對他很好,好到他覺得他們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反觀慕星遙,作為慕家夫婦的親生女兒,卻被經常打罵,有時候,她連上桌吃飯都不被允許,更別說有新衣服和新鞋子穿了。
所以,他才會偷偷對慕星遙好,但也只是送點吃的,送點他不要了的舊衣服而已。
“慕辭炘,我知道你沒用,可沒想到,你這么沒用。”
冷冽的聲音如同惡魔低語,驚的慕辭炘止住了思緒,身體本能打了個冷顫。
他下意識轉過身看了過去,就看到了黑著臉,眼里滿是不屑神情的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