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沒多遠(yuǎn)，就是岔路口，不得不停下來辨別方向。

黎薇拿出馬賢再三叮囑時繪制的簡易地圖，眉頭緊皺，“不對啊，馬賢叔沒有提到這個路口。他說的第一個路口是個三岔路，讓我們向南走。”

“還沒出村子。”苗慧小聲提醒。馬賢指路說的是出了村后咋走，村子里面沒有提。

“呃，啥時候能走出去？”黎薇轉(zhuǎn)頭看三嬸，“你來帶路。”

苗慧搖頭拒絕，“不，我不認(rèn)識路。”

三人面面相覷，出村的路都找不到，咋辦？

黎榮撓了撓頭，“你們在這等著，我回去問馬叔。”

“也好，大哥快去快回。”黎薇汗顏，百密一疏啊。她考慮了所有，唯一沒想到會在村子里迷路。

青山村占地頗大，每家每戶離得遠(yuǎn)，想問路都找不到人。

苗慧緊張地道：“村子里也不安全，咱們找個隱蔽點兒的地躲著吧。”

“三嬸，這么大個馬車，怎么躲，就這走半天碰不到一個人的荒村，躲起來，大哥來了咋找我們？”

“也是，你說的對。”苗慧畏懼地四處看。這些年，她幾乎不出門，對外面很是懼怕。

村子里的危險無處不在，最大的惡意是來自同村人。剛逃到青山村時的那段經(jīng)歷是苗慧最不愿回想起的。后來幸虧遇到了黎三石，這才有了安穩(wěn)日子。

“三嬸，聽說你是外面來的，是哪兒人呀？”黎薇忍不住打探，她對外面的世界太好奇了。看過祖?zhèn)鞯牡貓D后，更是心癢癢。

苗慧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

黎薇懂了，這是不想說。

沒多久，黎榮返回，多了一人同行。是馬賢的大兒子馬駿，人高馬大的，看著就很有安全感。

黎榮很是感激地解釋，“馬賢叔讓馬駿大哥帶路，生怕我們找不到明義村，耽誤了阿爹和三叔。”

“馬駿大哥，太感謝了，您可真是及時雨。”黎薇急忙道謝。

有了向?qū)Вs路順暢無比。

從青山村到明義村約有一百二十多里路，路上并非坦途，荒山野外，沒有平整完好的大道，有些路段更是要徒手開道，一直從黎明時分走到傍晚。

一踏入明義村，黎薇頓時感覺到了鮮明區(qū)別，這里和她記憶中的村子更相似，是聚居在一起的。

“馬大哥，明義村的人家挨得很近啊，一家能看到另一家，不像青山村，家家戶戶離得很遠(yuǎn)。”黎榮像是土鱉入城，看什么都新奇。

馬駿擦了把頭上的汗珠子，“明義村比咱們村富裕，人口也多。是青山村太偏僻，大一些的村子都是像明義村這樣的，家家戶戶聚集在一起，有的甚至還規(guī)劃出街道，有商鋪飯鋪，吃飯買東西很便利。”

“啊，還有這樣的地方？”黎榮憨憨地瞪大了牛眼，顯然是第一次聽說。

馬駿被他的模樣逗笑，“明義村就有，咱們一會兒去開開眼。先把人送去醫(yī)館，前面那一家就是魏家醫(yī)館。”

“魏家醫(yī)館是魏醫(yī)師開的，造福方圓無數(shù)人。魏醫(yī)師醫(yī)術(shù)很好，只要上門的病人都會仔細(xì)診治，收費也公道。”

說話間，幾人來到了魏家醫(yī)館門前。馬駿對著里面大喊了聲，很快便有一年輕女子出來詢問病人情況。

黎薇小聲問：“這是魏醫(yī)師？”怎么看著不像啊，年輕女子看著最多三十多歲，肌膚細(xì)膩，是健康的小麥色，穿著長褲半袖，料子像是細(xì)棉布，看著就不是窮苦的莊稼人。

馬駿壓低聲音，“這是魏醫(yī)師的孫女兼徒弟，魏盈月。來了病人，都是她先來問過，若是小傷小病，便不必驚動魏醫(yī)師。”

魏盈月問得很仔細(xì)，怎么受傷的，受傷的時間及后續(xù)處理過程。輪到小病患黎陽時，她的神色明顯凝重幾分。

苗慧見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落下，怎么也止不住。

“先進(jìn)去，我去請魏醫(yī)師出來。”魏盈月幫著將病患抬進(jìn)去，安置在病床上。

魏家醫(yī)館的院子挺大，搭建了一排房屋，隔出單間來安置病患。病床用幾塊木板搭建而成，鋪著填充茅草的墊子。

“馬大哥，魏家醫(yī)館還讓病患住在這兒？”黎薇看著一排病房問。

“是啊，魏醫(yī)師看過后覺得需要隨時觀察的病人得住在這兒，直到能離開為止。”

“那我們能不能住這兒？”昨晚一夜沒睡，又趕了一天路，黎薇覺得腦袋昏沉，又累又餓，想趕快找個地方安頓好，今晚怎么也得睡一覺。

“這個我也不知道，等魏醫(yī)師來了問問。”

“魏醫(yī)師多大了？”黎薇看著來人，瘦高個兒，慈眉善目的老者，留著一撇白胡子，和她見過的男子都不同，有斯文俊秀之風(fēng)。

馬駿搖頭，提醒道：“別盯著人看，小心魏醫(yī)師惱了。”

黎榮和黎薇忙收回目光，看向自家阿爹。魏醫(yī)師正在給阿爹看傷，腿上翻開的傷痕血淋淋的，腦袋上的腫塊清晰可見，臉色發(fā)青，看著像是將死之人。

心里咯噔一下，黎薇忙問：“魏醫(yī)師，我阿爹情況咋樣？”

“先住下來，觀察一天。腿上的傷看著嚇人不致命。麻煩的是腦袋上的傷，可大可小。”

輪到黎三石，也是一樣的情況。

黎薇懂了，下手的人很有分寸，知道怎么打才能達(dá)到目的。哼，豐家人，其心可誅啊。

阿爹和三叔都是家里的頂梁柱，若是倒了，兩家失去依靠，無親無故，還不是任人宰割。

黎榮：“我阿爹啥時候能醒來？”

“說不準(zhǔn)，得觀察再看。”魏醫(yī)師頭也不抬，認(rèn)真細(xì)致地檢查黎陽小小的身體，眉頭緊皺。

“小娃過于瘦弱，胎中帶來的病癥，養(yǎng)的精細(xì)些還有轉(zhuǎn)機(jī)，可惜后天營養(yǎng)跟不上，越來越嚴(yán)重。”

苗慧：“一定還能救，是不是？都怪我，把他生成這樣，害他跟著受苦。”

“說這些沒用，當(dāng)下最重要的是要靠貴重藥物養(yǎng)著，受不得累，更不能忍饑挨餓。”魏醫(yī)師說著打量家屬，看著就不是養(yǎng)得起的模樣，“先說明一下，小娃治愈的幾率不高，家屬要有心理準(zhǔn)備。”

簡而言之，就是要花很多錢治病，未必能治好。

黎薇右手緊握成拳，窮才是原罪。黎陽生在黎家，只能是他的不幸。

三叔家和自己家一樣，窮得叮當(dāng)響，哪有錢養(yǎng)著黎陽。

道理大家都懂，接受起來卻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