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狗腿子猛追不舍,黎薇使出吃奶的勁,一路狂奔,突然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再睜開眼睛,已是日上三竿,一覺睡到了大中午。
家里只有休養的黎蕓,順便照顧黎薇。一回生二回熟,叫不醒她,大家都覺得不是啥大事兒。
地里的粟米稀稀拉拉的,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對于嚴重缺糧的人,無論如何都要下地收割回來。
黎蕓剛立一大功,又傷了身體,享受特權,不用下地干活。
“黎薇,你又去七星墟了?”
黎薇點頭,“別提了,運氣不好,遇到個瘋狗,差點兒跑斷腿。餓死我了,留飯沒?”
“飯在鍋里,快去吃吧。”
黎蕓跟著到灶房,“三妹,你為啥被追,是不是嘴又犯賤?”
作為親姐,對黎薇還是很了解的。從小就又懶又饞嘴帶毒,懟天懟地的,家里人已經習以為常。
黎薇喝了口野菜粟米湯,翻了白眼,“你說錯了,是瘋狗先咬人的。”
餓狠了,幾大口喝完湯,黎薇抱怨:“天天喝這個湯,誰受得了,啥時候能吃飽。二姐,你的特技恢復了沒?”
說起這個,她猛地一拍腦門,在案板下藏的嚴實的盆里掏出五個雞蛋。燒火倒油,噼里啪啦,一盤金燦燦的雞蛋出鍋。
黎蕓目瞪口呆,“阿娘會打死你的。”
“不會的。”黎薇得意洋洋,“昨天去交易,看見有雞蛋,我特意給你弄來的。阿娘是真摳門,還藏起來。嘿嘿,這次可失算了。”
金黃色的雞蛋,油光閃閃,盛放在缺了個口的白瓷盤里一點兒不影響賣相。香氣直往鼻子里鉆,黎蕓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吞咽口水。
“二姐,快吃。”左手把筷子塞到黎蕓手里,右手中的筷子已經伸進盤子,夾起一大塊,立即塞進嘴里。
“又香又軟,真是人間美味。”黎薇忍不住感嘆,吃的速度極快。
黎蕓趕忙伸筷子,再慢一點就吃不到嘴里。
吃不飽飯的飯桶,見到吃的那和餓死鬼沒什么兩樣。你爭我搶,一盤子雞蛋轉瞬瓜分干凈。
黎薇砸吧著嘴,“可惜太少,勉強夠嘗個味。”
“你就知足吧,偷吃還挑三揀四的。想一想阿娘回來該怎么交代。”黎蕓潑了涼水,回味著剛入口的美味,“我記得小時候家里日子還好過,阿娘隔幾天就會煮個雞蛋。自打你出生,后來又有了小弟,再也沒有吃過雞蛋。”
黎薇嘆氣,“十多年的苦日子熬過來,一個蛋都成了極品美味。我聽說村里家家都養雞,自產自銷,為啥咱家沒有雞?”
她昨天出去開了眼界,對自家的貧窮有更清晰的認識。這些年能過成這樣,一家之主責無旁貸。
阿爹只知面朝黃土背朝天,不思量廣開財路。哪像村里的大戶們,除了是個地主,至少還有一技之長。蓄養家禽是基操,黎家完全根基空虛,難怪要餓死了。
挖魚塘賣魚的豐家,織布的羅家,商販賈家……再看自家,真的是一無是處。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原本想著好歹是坐擁千頃地的地主,誰知和別的地主完全不能比,一對照立即被秒成了渣渣。
“唉……”黎蕓長長嘆了口氣,“你當咱家不想養雞?我記得阿娘連著幾年從別家買來小雞仔,沒養活過一只,就不花這冤枉錢了,后來再也沒提過這茬。”
“怎么就養不活了?”黎薇瞠目,“別人家家都養的,為何就我們家不行?”
黎蕓搖頭,“誰知道呢?不過,你別提這個,阿娘會打人的。”
“不能養雞,想吃蛋就只能買,又沒錢。養鴨子和大鵝應該可以吧,正好后湖那么大一片地,能充分利用。”
黎薇摸著下巴琢磨,越想越覺得可行,“過幾天就去村里找小鴨子小鵝。不過,還是要有錢,二姐,能不能養鴨子大鵝看你。”
“咱們明天去后湖?”黎蕓很心動,家里沒存款,也沒別的值錢東西,只有后湖能挖寶。
偷吃完抹干凈痕跡,黎薇也不去地里,翻出祖傳的地圖研究半晌,又在自家院子里東看西看。
黎蕓看不下去催促,“你能跑能跳,去地里多少能幫一把,多個人干活,收的粟米也多些。”
“不去。”黎薇干脆利落,“我在研究發家之道,比去收粟米重要很多,別打擾我。”
“你就是找借口偷懶,別給自己臉上貼金。”黎蕓嘴上說著,手卻指著地圖上的字問個不停。
家里唯一有字的就是這祖傳的寶貝,黎蕓想多認識些字,心里一邊記,手拿根木棒在地上畫著,口中念念有詞。
轉瞬間太陽西斜,黎蕓瞥見,忙起身,“走,快去做晚飯,要來不及了。”
她們倆留守在家,不用說自然是要給下地干活的做飯。
黎薇不情不愿地跟著去了灶房,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
吃飯的木板桌子缺了腿,用石塊壘起來做支撐。灶臺是石頭泥巴砌的,兩口灶眼,前面架著一個大鐵鍋,后面連著個小鐵鍋。一面靠墻支起大案板,擺放著破爛碗盤,案板底下的空處堆放著幾個罐子。
另一角落放著兩個大缸,一個是水缸,一個用來放糧食。邊上放著兩個挑水用的木桶。
黎薇以前看到這個家,只覺得無處不破舊,和記憶里影視中刻畫的艱苦年代很像。
時間久了,看習慣了已經視若無睹,只關心吃的。餓肚子的感覺是真難捱,填不飽肚子時哪還顧得上別的。
“二姐,后院的地瓜能吃了,我去挖些回來。”
“黎薇,你站住。那地瓜個頭還能長大,不能挖出來吃。”黎蕓拿著鍋鏟跟在身后追。
“快別挖了,一點點大的地瓜吃了不頂飽,等再長大些。”
“二姐,就挖兩個,烤著吃。”
眼看著手指頭粗的地瓜挖出來,黎蕓阻止不及,干脆轉身回去做飯。
灶膛里的火紅通通的,黎薇把小地瓜埋在柴灰里,待烤地瓜的香氣出來,猛地深吸氣。
“真香!”
“你挖了多少地瓜?”黎蕓一邊吸氣一邊問。
“三株,得了十來個小地瓜,又細又長的。要我說,地瓜耐旱,要是多種幾畝,今年就不愁沒吃的。可惜,只在后院種了不到半畝地。”
黎薇眼巴巴地瞅著灶膛,口水不斷分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