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林越再次醒來時,窗外的雨聲已經停了。一縷微曦透過破舊的窗欞照進來,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斑,空氣中漂浮的塵埃在光柱里緩緩舞動。
身體的疼痛感減輕了不少,雖然動一下依舊牽扯著筋骨發酸,但至少不像昨天那般痛入骨髓。他撐著炕沿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夢里全是前世圍捕兇犯時的槍林彈雨,還有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碎片——少年時期的饑餓、被其他孩童欺負的委屈、拿到捕快腰牌時的激動,以及最后被張彪等人圍毆時的絕望……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記憶交織在一起,讓他的頭還有些隱隱作痛。
“咕嚕嚕……”
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強烈的饑餓感如同潮水般涌來。林越這才想起,自己從穿越過來,只喝了小半碗米湯,此刻早已是腹中空空。
他掙扎著下了炕,雙腳落地時一陣虛浮,差點摔倒。扶著墻站了片刻,等眩暈感過去,才慢慢走到桌邊。桌上除了周伯留下的那個豁口粗瓷碗,再無他物。原身的住處簡陋到了極點,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土坯房,除了一張土炕、一張矮桌、兩條長凳,就只有屋角堆著的一捆干柴和幾個破陶罐,連個像樣的柜子都沒有。
林越在陶罐里翻找了一陣,只找到小半袋糙米,還有幾塊已經發硬的麥餅。他拿起一塊麥餅,湊到嘴邊咬了一口,粗糙的餅渣剌得喉嚨生疼,難以下咽。
“這日子過得……”林越苦笑一聲,將麥餅放下。前世作為刑警隊長,雖然時常熬夜加班,吃的也多是盒飯,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他認命地拿起陶罐,準備去燒水。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混雜著泥土和牲畜糞便的氣息撲面而來。門外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積著雨水,幾個半大的孩子正圍著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嬉鬧。不遠處,幾個穿著短褂的漢子扛著鋤頭,說說笑笑地往村外走去,看樣子是要去田里干活。
這就是青石縣的貧民窟,原身記憶里的“窩棚巷”。住在這里的,大多是些底層勞工、乞丐,還有像原身這樣無依無靠的孤兒。
林越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這古色古香的街道景象,還有行人身上的長袍短褂,再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真的來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喲,這不是咱們青石縣的‘大捕快’林越嗎?命還挺硬,挨了張縣尉的打,居然還能站起來?”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來。
林越循聲望去,只見巷口站著一個留著山羊胡的干瘦男人,正抱著胳膊,一臉嘲諷地看著他。這人名叫劉三,是巷子里有名的潑皮,平時靠幫人跑腿打雜混日子,最喜歡搬弄是非。原身沒少被他欺負。
林越眼神一冷,沒有像原身那樣低頭躲避,而是直視著劉三,沉聲說道:“有事?”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前世多年的刑警生涯,審訊過無數窮兇極惡的罪犯,早已練就了一身懾人的氣勢。
劉三被他看得一愣,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隨即又覺得丟了面子,梗著脖子道:“沒事就不能看看你死了沒有?我說林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這德行,還想當捕快?也配管張縣尉的事?這次沒被打死,算你運氣好!”
旁邊幾個看熱鬧的鄰居也跟著哄笑起來,眼神里滿是幸災樂禍。在他們看來,原身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被打也是活該。
林越沒有動怒。他很清楚,和這種人爭吵毫無意義,拳頭才是最好的語言。但現在他身體還沒恢復,顯然不是動手的時候。
他懶得再理會劉三,轉身回屋,“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將外面的嘲諷和哄笑聲隔絕在外。
“呸!裝什么裝!”門外傳來劉三不甘心的唾罵聲,隨后腳步聲漸漸遠去。
林越靠在門后,眉頭微皺。
這就是底層的現實,弱肉強食,人情冷暖。原身性格懦弱,又沒什么背景,自然成了眾人欺凌的對象。想要改變這種局面,唯有變強。
不僅是武道上的強,還要有地位和權力。
他走到桌邊坐下,再次開始梳理原身的記憶,這一次,他重點關注的是關于“武道”的部分。
原身雖然只是個剛入門的捕快,對武道了解不深,但記憶里零碎的信息,也足夠林越勾勒出這個世界力量體系的大致輪廓。
這個世界的武道,以錘煉身體為主,共分為煉皮、煉肉、煉骨、煉筋、煉臟五大基礎境界,而后是后天、先天、宗師、大宗師、武圣。每一個大境界,又分為初期、中期、后期、巔峰四個小層次。
煉皮境,顧名思義,是通過特殊的法門和藥物,不斷錘煉皮膚,使其堅韌如革,能抵御普通刀劍的劈砍,力量和速度也遠超常人。原身這具身體,因為之前跟著老捕頭學過幾天粗淺的煉皮法門,勉強算是煉皮初期,但根基極差,連皮膚的韌性都沒練出來多少,否則也不會被打得這么慘。
煉肉境,則是在煉皮的基礎上,進一步錘煉肌肉纖維,使其密度和爆發力大幅提升。達到煉肉境的武者,一拳能打死一頭牛,尋常壯漢三五人近不了身。青石縣的捕頭王猛,就是煉肉中期的高手,據說能單手舉起三百斤的石鎖。
再往上的煉骨境,便是錘煉骨骼,使其堅硬如鐵,尋常鐵錘砸下去也難留痕跡。達到這個境界,才算真正踏入了武道的門檻,擁有了在江湖上行走的資本。青石縣縣令身邊的護衛,便是一位煉骨初期的武者,平日里深居簡出,卻沒人敢招惹。
至于更高的煉筋、煉臟境,原身的記憶里只有模糊的概念,只知道那是傳說中的存在,舉手投足間擁有移山填海般的力量。而后天境及以上的武者,更是如同神仙人物,據說能隔空傷人,御氣飛行,是真正的陸地神仙。
“煉皮、煉肉、煉骨、煉筋、煉臟……”林越低聲念著這些境界,眼神閃爍。
這個體系很清晰,層層遞進,每一步都是對身體的極致開發。和他前世所知的任何格斗技巧都不同,這是一種能真正打破人體極限的力量。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著這雙瘦弱卻充滿潛力的手掌,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渴望。
在這個世界,沒有槍,沒有現代化的武器,個人的力量就是最強大的依靠。想要不被欺負,想要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斷案”,就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
“必須盡快提升境界。”林越暗自下定決心。
可怎么提升?
原身記憶里的那套煉皮法門,只是最粗淺的吐納和打熬身體的法子,連具體的運氣路線都沒有,顯然無法滿足他的需求。而更好的功法,要么掌握在武館手里,要么被世家大族壟斷,像他這樣的底層捕快,根本沒有接觸的機會。
“看來得想辦法弄一套像樣的功法才行。”林越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伴隨著周伯的聲音:“小越,醒著嗎?我來看看你。”
林越連忙起身開門:“周伯,您來了。”
周伯手里提著一個食盒,走進屋來,看到林越已經能下地走動,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來恢復得不錯,能下床就好。”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開,里面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瘦肉粥,還有兩個白面饅頭,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周伯,您太破費了。”林越有些感動。他很清楚,對于周伯這個快要退休的老捕快來說,這些東西并不便宜。
“跟我客氣什么。”周伯擺了擺手,把粥碗遞給林越,“快趁熱吃,你身子虛,得補補。”
林越也不再推辭,拿起粥碗大口喝了起來。溫熱的粥滑入胃里,帶來一陣暖意,疲憊和饑餓感頓時消散了不少。
“周伯,我想問問您,咱們捕快房里,有沒有關于武道修煉的功法?”林越一邊吃,一邊狀似隨意地問道。
周伯愣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怎么?挨了一次打,就想著練武了?”
林越點了點頭:“嗯,我覺得,身為捕快,沒點本事不行,至少……得能保護好自己。”
周伯看著他,眼神復雜:“你能這么想,是好事。但咱們捕快房里,哪有什么好功法?就只有一套最基礎的《煉皮拳譜》,還是衙門統一印發的,練起來效果差得很,也就比你之前瞎練的那套強點有限。”
“那《煉皮拳譜》在哪里?我能借來看看嗎?”林越眼睛一亮。再差的功法,也比沒有強,至少能讓他系統地了解煉皮境的修煉方法。
“那拳譜就在捕快房的卷宗庫里,誰都可以看,不過沒什么人愿意學就是了。”周伯道,“那玩意兒練起來苦得很,見效又慢,真有天賦的,早就去武館拜師了,誰還會來當捕快?”
林越明白了。在這個世界,捕快雖然也算吃公家飯,但在真正的武者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有天賦有資源的,都會選擇拜入武館或者宗門,專心修煉武道,而不是當一個處理雞毛蒜皮瑣事的捕快。
“那我回頭去借來看看。”林越道。
周伯猶豫了一下,從懷里掏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遞給林越:“這是我年輕時候練的一本《粗淺煉皮訣》,比衙門那本稍微強點,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去看看吧。”
林越接過小冊子,只見封面上用毛筆寫著“粗淺煉皮訣”五個字,字跡有些模糊,紙張也已經發脆。他翻開看了幾頁,里面是一些簡單的吐納法門和拳腳動作圖譜,雖然簡陋,但比原身記憶里的那套雜亂無章的法子系統多了。
“周伯,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林越連忙想還回去。他看得出來,這應該是周伯的壓箱底東西了。
“拿著吧。”周伯按住他的手,“我年紀大了,氣血衰敗,早就不練這些了,留著也是浪費。你是個好苗子,就是性子太直了點。多學點東西,沒壞處。”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要記住,武道一途,貴在持之以恒,急功近利是練不出真功夫的。而且,咱們當捕快的,講究的是心思縝密,武力只是輔助,別本末倒置了。”
“我明白,謝謝您,周伯。”林越鄭重地把小冊子收好。他知道,周伯這是在真心為他好。
“對了,還有件事。”周伯像是想起了什么,“昨天你昏迷的時候,捕頭王猛讓人來問過你的情況,還說等你醒了,讓你去捕快房一趟,說是有個案子,想讓你去看看。”
“案子?”林越有些意外。他現在這狀況,居然還有案子找他?
“具體是什么案子,我也不清楚。”周伯道,“王捕頭那人你也知道,性子急,但人還算公道。他讓你去,估計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就是覺得你之前雖然沖動,但做事還算認真吧。”
林越點了點頭。王猛,青石縣捕頭,煉肉中期的高手,性格火爆,但據說辦案還算公正,不像張彪那樣貪贓枉法。原身對他有些敬畏,但并不反感。
“我知道了,等吃完東西,我就過去看看。”林越道。
周伯又囑咐了他幾句注意身體的話,便起身離開了。他還要去捕快房當值。
林越把剩下的粥和饅頭吃完,感覺渾身都有了力氣。他把周伯給的《粗淺煉皮訣》小心地貼身收好,然后拿起原身放在床頭的那枚捕快腰牌。
腰牌是用普通的銅打造的,上面刻著“青石縣捕快 林越”幾個字,邊緣已經有些磨損。這是原身身份的象征,也是他現在唯一的依仗。
“是時候去捕快房看看了。”林越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粗布短褂,推開門走了出去。
陽光已經升起,驅散了巷子里的陰冷。林越抬頭看了看天空,湛藍的天空上飄著幾朵白云,和他前世看到的并無二致。
但他知道,腳下的這片土地,已經完全不同。
他不再是那個叱咤風云的刑警隊長,只是一個剛剛死里逃生、身處底層的小捕快。
前路或許布滿荊棘,但他別無選擇,只能一步步走下去。
他挺直了腰板,朝著記憶中捕快房的方向走去。街道上行人往來,有挑著擔子叫賣的小販,有騎著馬的富家子弟,還有腰間佩刀、氣息彪悍的武者,一切都充滿了陌生而鮮活的氣息。
林越的眼神平靜而堅定。他知道,他的“捕快”生涯,從這一刻,才真正開始。而他不知道的是,王捕頭讓他去看的那個案子,將會成為他在這個世界,用自己的方式,掀起的第一朵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