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慶祝數字飛天項目的巨大成功,研究院特意在食堂舉辦了了一場簡單卻熱烈的慶功宴。院長親自出席,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高度贊揚了姜窈團隊的創新精神和卓越成果,并宣布將加大對數字化項目的支持力度。
食堂里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平日里嚴肅的研究員們此刻都放松下來,臉上洋溢著笑容。姜窈、周韻和馬躍成了絕對的焦點,不斷有人過來向他們敬酒(或以茶代酒)、表示祝賀和好奇地詢問技術細節。
姜窈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卡其褲,依舊是她干練的風格,但臉上帶著難得的、輕松愉悅的笑容,從容地應對著各方來客。她不再是那個格格不入的“空降者”,而是憑借實力贏得了所有人尊重的“姜組長”。
秦漠也來了,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圍攏在姜窈身邊,而是和幾個相熟的修復師坐在一桌,偶爾低聲交談幾句。但他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越過人群,落在那個光芒四射的身影上。
他看到她和年輕的研究員們侃侃而談,看到她和院長、和老專家們從容交流,看到她臉上那自信而富有感染力的笑容。此時的她,與初來敦煌時那個帶著一身棱角和高傲的“大小姐”判若兩人,也與深夜在實驗室里疲憊倔強的那個她不同。她仿佛真正融入了這片土地,并且在這里綻放出了獨屬于她的、耀眼的光芒。
酒過三巡,氣氛越發融洽。周韻和馬躍被幾個年輕人拉去玩游戲,姜窈好不容易得了空,端著一杯果汁,走到食堂外的走廊上透氣。
戈壁的夜風帶著涼意,吹散了宴會的喧囂和燥熱。她靠在欄桿上,仰頭看著深邃的夜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成功的喜悅慢慢沉淀下來,一種寧靜而充實的感覺充盈在心間。
“不習慣這種場合?”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姜窈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她微微側首,看到秦漠不知何時也走了出來,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有點。”姜窈笑了笑,“比起應酬,我更喜歡和代碼打交道。”
“看得出來。”秦漠走近幾步,與她并肩靠在欄桿上,“今天……很了不起。”
他的夸獎依舊簡潔,但分量很重。
“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姜窈看著遠處黑暗中莫高窟模糊的輪廓,“尤其是你,沒有你那本顏料譜系,我們不可能突破最后的瓶頸。”
“工具再好,也需要會用的人。”秦漠淡淡道,“是你和你的團隊,讓那些故紙堆里的知識,重新活了過來。”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但氣氛并不尷尬,反而有一種并肩作戰后的默契與平和。
“有時候覺得挺奇妙的。”姜窈忽然感慨道,“幾個月前,我們還為了無人機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
秦漠聞言,嘴角似乎微微向上牽動了一下,露出一絲幾乎看不見的苦笑:“那時候……是我狹隘了。”
“不,我能理解。”姜窈搖搖頭,語氣誠懇,“如果換位思考,一個陌生人帶著一堆看不懂的機器闖入我守護多年的圣地,我的反應可能比你更激烈。”
她的理解和寬容,讓秦漠心中微微一動。他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你為什么來這里?我指的是,真正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家族的……流放吧?”
這個問題,他藏在心里很久了。
姜窈迎上他的目光,星空下,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誠:“一開始,確實是被迫。但當我真正站在這些洞窟前,看到這些歷經千年卻依然震撼人心的藝術,看到它們正在時間中風化、消逝……我就覺得,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科技不應該只存在于實驗室和商業報告中,它應該有能力去守護一些更永恒的東西。我想用我熟悉的方式,為它們做點什么,讓更多人看到它們,讓它們能存在得更久一點。”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和她平日里談論技術時的冷靜理性不同,此刻的話語里,充滿了理想主義的光輝和溫度。
秦漠靜靜地聽著,心中那片原本只為傳統和手藝保留的柔軟之地,仿佛被輕輕觸動了。他看到了她堅硬外殼下的柔軟內心,看到了她代碼背后那份深沉的情懷。
“很美好的夢想。”他輕聲說。
“你呢?”姜窈反問,帶著一絲好奇,“以你的能力和背景(她隱約知道秦漠畢業于國外知名藝術學院),完全可以有更‘光明’的前途,為什么選擇扎根在這里,日復一日地做著枯燥又艱辛的修復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