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來壽擔保給姜念借了二十塊錢,事后琢磨起來心里不踏實,存一絲疑慮。
平常姜念傻乎乎的,今天特別有主意。
不太正常。
不會是知道姜來福要發(fā)賣她和孩子,逃跑了吧?
姜來壽晚飯沒吃完就去大哥家了解情況。
沒想到,進大哥大嫂家后看到他們幾個全都躺在地上,嘴里塞著襪子哼哼,跟遭了賊似的。
馬上忍著惡心,從他哥嘴里掏出襪子問話。
“大哥,你這是怎么了,家里來賊了?”
發(fā)現他下巴被卸了,說不了話,胳膊腿也被卸了,只能背他去衛(wèi)生院找赤腳醫(yī)生正骨。
骨頭掰回去后,姜來福咒罵著說出事情經過。
“不是進賊了,是姜念那個臭娘們,她帶孩子跑路了,她還把我們全家人的骨頭都拆了……”
姜來壽馬上跑到大隊部敲鐘,號召村民們連夜去找姜念。
誣陷說她帶著孩子要和野男人私奔。
聽說去捉奸?
村民們可來勁頭了。
都是姓姜的,哪個不愿意幫忙出力?
當即一批老少爺們有的拿著手電筒,有的舉著火把把沿著縣城的馬路追趕而去。
有的人家里有自行車的,還騎著自行車去追姜念。
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義憤填膺,罵罵咧咧。
不過,此時,姜念已經抵達縣城了。
這輛驢車是村里的公有財產,她要是遺棄或者占為己有屬于侵占公物,后續(xù)可能會被追究刑事責任,所以她趕到縣醫(yī)院停車場,告訴看車的老頭,這驢車是向陽村的,等村大隊長來了,讓他帶回去。
吩咐完,她帶著兩個孩子進醫(yī)院,沒掛號看病,直接從醫(yī)院后門繞出去。
問了路人火車站的方向,一路狂奔。
沒想到到了火車站,發(fā)現這里晚上沒有火車經過。
連售票員都下班了。
執(zhí)勤的鐵路工人提醒她:“同志,明天早上你再來買車票,咱們這站小,晚上不讓過夜。”
姜念想著要不要去招待所住宿,口袋里有錢,有出門介紹信,應該能投宿。
這個縣城就一家招待所,姜念拿著介紹信去問服務員開房。
服務員見她們母子三個穿得補丁打補丁的,就像逃荒的鄉(xiāng)下人,眼底全是高高在上的厭惡。
捏著鼻子鄙夷趕人:“我們這里只招待干部的,不接待普通人,你們沒資格住。”
“我是軍屬,我丈夫是戍邊的軍官。”
“我明天要買火車票去隨軍,今晚天黑了沒地方過夜才想著來住招待所,麻煩通融一下,幫個忙。”
姜念從包袱里取出結婚證證明。
服務員看過她的結婚證,卻仍然不愛搭理姜念。
“這結婚證上也沒寫你是軍屬啊。”
“上面來了考察干部,客房都住滿了,不能接待你們!”
她心里冷笑,鄉(xiāng)下來的農民,有什么資格住招待所。
姜念雖然看過不少年代文,知道這年頭招待所是國營單位,有工作的人端的都是鐵飯碗,拽得很。
但親眼目睹這個服務員拽成這二八樣子,實在氣不過。
“同志,我男人保家衛(wèi)國,還是軍干部,我們娘們是要去隨軍的,現在遇到了困難,你不幫助軍屬,對得起你的工作嗎?”
“你這個農村婦女,空口無憑,怎么證明你男人是軍干部?”
服務員斜眼看她,“你的丈夫即使是軍人,說不定也就是個義務兵吧,你有隨軍資格嗎?有隨軍介紹信嗎?”
“打個電話到部隊,一查就知道我丈夫的職位。”姜念篤定道。
“打電話不要錢啊,還要轉機多麻煩,你知道他單位電話號碼嗎?”服務員漫不經心道。
這倒是把姜念問住了,她真不知道霍驍單位的電話號碼。
不過,她記得他的部隊名稱和位置,書里有寫。
姜念報了出來。
“你打電話問人武部查一查這個地址,肯定能查到我丈夫單位電話號碼。”
服務員輕蔑掃看她,譏諷嘲笑,“呦呵,你一個泥腿子出身的農村婦女,還真把自己當軍干部家屬了,也不照照鏡子,有沒有資格讓我查電話。”
看來這個服務員就是看不起人,故意為難自己。
姜念怒拍服務臺,“狗眼看人低的貨色,喊你們主任過來!”
服務員沒想到這個農村婦女還會發(fā)脾氣,還敢罵她。
她媚上欺下這么多年,可沒見過這樣的,頓時也怒了,大聲朝外面喊。
”保衛(wèi)科,快來人,有人鬧事了!”
這一嗓子,把好幾個帶槍的保衛(wèi)科干事喊來了。
服務員指著姜念,“快把這婦女趕出去!”
門衛(wèi)對姜念冷臉道:“同志,快出去,這可不是你鬧事的地方!”
錚錚和楚楚:“叔叔,我娘沒鬧事,是這個阿姨不讓我們住招待所,她先罵人的。”
姜念也快言快語說明事情經過,“同志,我沒有鬧事,我說自己是軍屬,帶著孩子夜里沒地方住,請服務員通融通融安排一間客房,她不但不幫忙,還罵我泥腿子,她欺負軍屬,太過分了我才批評她服務態(tài)度不好。”
保衛(wèi)科科長謝輝是部隊退伍軍人轉業(yè)的,一聽這話,立馬轉變態(tài)度。
“同志,你真是軍屬?”
“對,我是軍嫂,我男人叫霍驍,你們可以打電話到他部隊詢問查證。”
“那我?guī)湍愦螂娫拞栆粏枴!?/p>
謝輝想打電話,服務員卻按著電話機不讓打。
“你們保衛(wèi)科管這些事干什么,快把她們攆出去!”
“她要真是軍嫂,遇到困難,我們肯定要幫忙。”謝輝堅持要打電話查證姜念的身份。
兩人吵起來了,樓上的幾個干部被驚動了,走下來看情況。
“發(fā)生了什么事?”
一個老干部沉著臉詢問。
服務員知道他身份高,再不敢鬧了。
但惡人先告狀,說姜念沒資格住招待所,硬要住,還冒充軍嫂。
姜念知道這個老頭是能管事的,也口齒伶俐地把事情經過告訴他。
那個老干部看了她的結婚證,目光落在霍驍的名字上,臉色頓時異樣。
打量了姜念好一會兒,不可置信問。
“這個霍驍,是你丈夫?”
“是的,老同志,你認識他?”
“可能認識,你丈夫霍驍是不是京市人?”
“是的。”姜念對霍驍的家庭背景還是了解的。
他是軍二代,父親是司令。
“他怎么會和你結婚?”老頭還是很吃驚的樣子。
又看向姜念的兩個孩子,“這是你們的孩子?”
“是的,孩子都四歲半了。”
錚錚和楚楚看這個老爺爺和善,便問他,“爺爺,你真認識我爹嗎?”
他們是農村長大的,還不會喊爸爸媽媽,只喊爹媽,而且說話都帶著濃重的鄉(xiāng)土音。
老干部沉吟了會,還是慎重道:“我?guī)湍銈兇螂娫挻_認一下吧。”
“好,麻煩您了。”姜念自然不怕他們查證。
老干部要打電話,服務員不敢再攔著。
他撥打出電話,請接線員直接轉接到霍驍的部隊。
接通后,得到的消息是,霍驍出任務了,還沒回來。
老干部便讓那邊的話務員轉給劉師長接電話,問他幾個問題確認。
“霍驍他是不是結婚了?”
“他的妻子是不是豫州人,來自一個叫向陽村這地方的,名字叫姜念?”
師長自然知道霍驍結婚了,妻子還是鄉(xiāng)下的。
便據實回答。
老干部聽完便道:“他媳婦現在要帶孩子去隨軍,遇到了點困難,不過,你們放心,我會安排好她們的住宿,明天派人送她們去火車站坐車,你們那邊也要派人去火車站接人。”
“好,請李老放心,放心,我們一定會派人去接霍驍媳婦,做好接待工作。”
劉師長掛完電話,還有點不可思議。
“沒想到霍驍的媳婦已經給他生了兩個孩子。“
“以前讓隨軍都不來,大概是現在鬧災荒了,家里過不下去了才肯來投奔他。“
劉師長琢磨完,馬上吩咐下屬明天給霍團長媳婦安排家屬院住房,并安排戰(zhàn)士八天后到火車站接人。
此時,霍驍正帶隊追擊一批敵特,夜晚了還埋伏在草叢里。
執(zhí)行這樣危險的任務兇多吉少。
他摸了摸上衣口袋,里面是他寫的遺書。
一封是寫給京市父母的,一封是寫給姜念的。
如果他犧牲了,希望父母接姜念回京市生活,給她安排一份工作,當然,如果姜念想改嫁,把撫恤金都給她。
霍驍想起這個女人,真是一言難盡。
誒,現在連她長什么樣,自己都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