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的水牢,與其說是牢房,不如說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被強行改造成了折磨人意志的絕地。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腐爛、還夾雜著不知名草藥的怪異氣味,吸入肺里,便讓人四肢百骸都泛起一股揮之不去的陰冷。
腳下是沒過腳踝的積水,冰寒刺骨,水面上漂浮著令人作嘔的苔蘚和雜物。水滴從頭頂形態各異的鐘乳石上“滴答”落下,在這空曠壓抑的空間里,每一次回響都敲打在人的心頭。
“葉不凡!藥不然!我紅袖與你們勢不兩立!”
紅袖的怒吼在溶洞中回蕩,她被鐵鏈鎖在一根石柱上,原本英姿颯爽的臉上此刻滿是屈辱和憤怒。她劇烈地掙扎著,鐵鏈發出“嘩啦啦”的刺耳聲響,卻只是徒勞。
秦夢如的臉色有些發白,她不是沒見過殘酷的場面,但這種陰森、骯臟、絕望的環境,對任何一個養尊處優的女性而言都是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暴擊。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葉不凡的手臂,仿佛只有他身上的溫度才能驅散這股寒意。
葉不凡卻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園,他沒有被鎖,這是藥不然為了“演戲”特意留下的破綻,顯示他這個“外人”的特殊性。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甚至伸出手指,接住一滴從鐘乳石上落下的水珠,放在鼻尖輕輕一嗅。
“三葉腐骨草,七星海棠,還有……陰風藤。用毒氣來侵蝕犯人的體力和意志,倒是個省事的法子。”他平靜地評價道,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波瀾。
這番話讓本就絕望的紅袖心頭一沉。她自然知道這水牢的恐怖,被關進來的人不出三日便會真氣散盡,筋骨酥軟,任人宰割。
“你還有心情說這些!”紅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們都會死在這里!”
“死?”葉不凡輕笑一聲,他轉過身,走到秦夢如面前,伸手將她額前一縷被水汽沾濕的發絲撥到耳后,“別怕,有我在,閻王爺也帶不走你。”
他的動作溫柔,話語輕柔,與這地獄般的景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秦夢如看著他深邃的眼眸,心中的不安瞬間被撫平,她用力地點了點頭,不再去看周圍惡劣的環境,仿佛只要有這個男人在,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闖。
葉不凡安撫好秦夢如,這才不緊不慢地走到紅袖面前。他伸出兩根手指,在那條手臂粗細、泛著烏光的鐵鏈上輕輕一彈。
“錚——”
一聲清脆的金石交鳴聲響起。
下一秒,在紅袖不敢置信的注視下,那條由玄鐵打造、足以鎖住化勁宗師的鎖鏈,從葉不凡手指觸碰的地方開始,寸寸斷裂,化作一地碎片。
“你……”紅袖徹底呆住了。
葉不凡卻沒再理她,而是徑直走到水牢的最深處,盤膝坐下。
他非但沒有抵御那些侵入體內的毒瘴,反而像是長鯨吸水一般,主動將周圍的毒氣盡數吸入體內。
那些足以讓普通武者化為一灘膿水的劇毒,進入他體內后,卻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九玄天經》運轉的真氣煉化、吸收,甚至化作了他自身修為的一部分。
不過片刻,整個水牢中那股令人作嘔的怪味便消散一空,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紅袖和秦夢如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她們的認知范疇。
就在這時,溶洞入口的鐵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幾個身穿藥王谷服飾的守衛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他是藥不然的心腹,名叫藥平。
“喲,幾位‘貴客’還習慣嗎?”藥平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少主吩咐了,要好好‘招待’你們。先餓上三天,讓你們嘗嘗這水牢里苔蘚的味道!”
他身后的幾個守衛也都發出了不懷好意的哄笑。
然而,他們的笑聲很快就卡在了喉嚨里。
因為他們看到,本該被鎖住的紅袖,此刻正自由地活動著手腕,而地上是一堆斷裂的鐵鏈。
那個被他們視為最重要“外人”的葉不凡正盤膝坐在那里,神情自若,整個水牢的毒瘴之氣竟然消失了!
“這怎么可能!”藥平臉上的肥肉一顫,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服務太差。”
葉不凡緩緩睜開眼睛,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著藥平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臟上,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幾名守衛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這里是藥王谷!”藥平色厲內荏地吼道,同時悄悄從腰間摸出了一把淬毒的匕首。
葉不凡走到他面前,停下腳步。他沒有看藥平,而是抬起頭,看向他身后一名已經嚇得雙腿發軟的守衛。
“你,過來。”
那名守衛一個哆嗦,幾乎是本能地走了過去。
葉不凡伸出手,在那名守衛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回去告訴藥不然,就說這里的住宿條件還算過得去,就是服務員的態度太惡劣,影響了客人的心情。”
說完,他收回了手。
那名守衛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藥平見狀,以為葉不凡只是虛張聲勢,眼中兇光一閃,握緊匕首猛地刺向葉不凡的心臟!
“找死!”
然而,他的匕首還未遞出,整個人就僵在了原地。
一股鉆心刺骨的劇痛,從他全身三百六十個穴位同時爆發!那感覺,就像是有億萬只螞蟻在啃噬他的骨髓,撕咬他的神經!
“啊——!”
藥平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匕首當啷落地,他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劇烈地抽搐著,口吐白沫,眼珠因為極致的痛苦而向外凸出。
他身后的幾名守衛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向后退去。
“你你對他做了什么?”那名被葉不凡拍過肩膀的守衛,驚恐地指著葉不凡。
“沒什么,只是在他體內種下了一點小東西。”葉不凡的語氣依舊平靜,“每隔一個時辰發作一次,一次比一次痛苦,直到把他全身的血肉都折磨成膿水為止。”
“現在,你可以滾了。”葉不凡轉向他,“記住我的話,一字不差地告訴藥不然。如果他想讓他的狗活命,就拿出點誠意來。”
那守衛哪還敢停留,連同另外幾個同伴,架起地上已經痛得快要昏死過去的藥平,屁滾尿流地逃離了水牢。
整個水牢再次恢復了安靜。
紅袖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她咽了口唾沫,看向葉不凡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憤怒和不解,變成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懼。
這個男人,究竟是什么樣的怪物?
葉不凡沒有再理會她,重新走回秦夢如身邊,拉著她坐到一塊相對干凈的石臺上。
“別怕,一場鬧劇而已。”他柔聲安慰道。
秦夢如搖了搖頭,她的眼中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她喜歡看他這副樣子,運籌帷幄,視天下英雄如無物。
這才是她的男人。
葉不凡看著遠處黑暗的溶洞入口,他知道,他丟出去的魚餌,很快就會有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