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閃爍了一下,開始穩定地亮著。
審判開始了,由他自己審判自己,以及審判他身后那一張張看不見卻真實存在的臉。
“我叫陳東。”
“京都電視臺的臺長。”
“在你們眼中,我是喉舌,是權威,是真相的代言人。”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但其實我只是一條狗,一條會搖尾巴,會叼飛盤,會幫主人處理掉垃圾的狗。”
“五年前我的主人告訴我,葉家是垃圾。”
“于是,我開動了整個電視臺的機器,用謊言和污蔑,把這個曾經為國立下赫赫戰功的家族碾成了人人唾棄的塵埃。”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主人們在‘天上人間’開了慶功宴。”
陳東的眼神開始變得飄忽,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場景。
那是一個比金鳳凰會所奢靡百倍的地方,燈火酒綠,觥籌交錯,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勝利者的笑容。
“那天晚上,建設司的王天明喝醉了,他抱著一個女明星,大聲炫耀自己是怎么用一份偽造的工程報告,坑了葉家三十個億。”
“銀監司的馬衛國,那個蠢貨,他甚至把凍結葉家資產的絕密文件拿出來,當成點雪茄的紙。”
“還有薛家那個老東西,薛振山,他指著電視上葉家陵園被砸的畫面,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陳-東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也越來越怨毒。
“他們像一群分食尸體的鬣狗,撕咬著葉家的血肉,狂歡著慶祝著。”
“而我,就是那個給他們遞上刀叉,并且負責打掃現場的侍應生。”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鏡頭上,那眼神里不再是恐懼,而是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
“你們一定很好奇,我的主人們是誰?”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享受這最后的,掌握所有人命運的快感。
“光有鬣狗,盛宴是開不起來的,還需要有獅子。”
“一頭披著人皮,坐在京都最高權力牌桌上的獅子。”
“他叫,趙無極。”
當這個名字從陳東嘴里吐出來的瞬間,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這是一個禁忌的名字,一個在京都上層圈子里提起來都足以讓人噤若寒蟬的名字。
京都趙家,一個傳承百年,根基深到無法想象的龐然大物。
“五年前那份污蔑葉家通敵叛國的文件就是從趙無極的書房里遞出來的。”
“王天明,馬衛國,薛振山……我們所有人都只是他棋盤上的棋子。”
“我們得到的不過是獅子吃剩下的殘羹冷炙,真正的大頭,葉家那百分之七十的核心產業,最后都通過十幾家空殼公司流進了趙家的口袋。”
“哈哈哈哈……”
陳東突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
“現在棋子被一個個吃掉了,下一個是不是就該輪到我了?”
“趙無極你看到了嗎?你養的狗,在死之前也會反咬一口的!”
“我把所有東西都藏起來了。”
他拍了拍身邊的一個密碼箱。
“這些年我和你們每一次的通話錄音,每一次的分贓記錄,每一份見不得光的協議……全都在這里!”
“你們不是想讓我死嗎?”
“來啊!”
“我死了,這些東西就會像病毒一樣傳遍整個京都,傳遍整個世界!”
“我會在地獄里等著你們所有人下來陪我!”
“這場盛宴該結束了!我,就是那道……最后的菜!”
說完,他猛地站起身,一腳踹翻了身后的椅子。
他沒有再看鏡頭一眼,而是走到酒柜前,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陳東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然后走到書桌前,打開了電腦上的一個上傳程序,鼠標的箭頭懸停在了那個“上傳”按鈕上。
他的手在抖,他知道,只要點下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他會死,死得比李承業更慘。但他腦海里,卻不斷回響著那個女人的聲音。
“臺長……我死得……好慘啊……”
是啊,好慘啊。
他閉上眼睛,狠狠地按下了鼠標。
“嘀”的一聲輕響。
進度條開始緩慢地爬升。
1%……10%……50%……
陳東沒有再去看那進度條,他拉開書桌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把銀色的,造型精美的手槍。
他打開保險,將冰冷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蘇晴……”
他輕聲呢喃著,臉上露出了一個解脫般的笑容。
“我來……陪你了。”
進度條跳到了100%。
上傳成功。
砰!一聲沉悶的槍響,在奢華的書房里回蕩。
硝煙彌漫。
鏡頭上那點猩紅的光,依舊在不知疲倦地閃爍著,記錄下了這最后的,也是最真實的畫面。
……
廢棄別墅,地下室。
死一樣的寂靜。
只有秦詩玥面前那臺筆記本電腦的風扇在發出輕微的嗚嗚聲,屏幕上,一個視頻窗口剛剛彈了出來,一個血腥的,震撼的,足以讓整個京都天翻地覆的視頻。
秦詩玥的雙手還放在鍵盤上,但她的手指已經僵住了。
“他自殺了。”
她的聲音干澀,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坐在她身邊的蕭媚茹,那張妖冶的臉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血色。
她看著屏幕里那個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握著手機的手指節捏得發白。
她只是想用聲音把他逼瘋,完全沒想到,自己真的成了一只索命的惡鬼。
“這……這比我們預想的……”
五嫂,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化學天才也忍不住開口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敬畏。
“要瘋狂一百倍。”
大嫂謝流煙猛地站了起來,她快步走到屏幕前,死死地盯著視頻里陳東最后說出的那個名字。
“趙無極……”
她一字一頓地念出這個名字,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這個名字她聽說過,五年前葉家鼎盛之時,爺爺葉長遠曾不止一次地告誡過家里的子弟。
在京都,寧惹閻王爺,莫惹趙家人。
“我們……捅了馬蜂窩了。”
謝流煙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栗,她們以為自己的敵人是曹家,是薛家,是賬本上的那些名字。
可現在,陳東用他的命告訴她們,那些都只是走卒,在他們背后站著一頭真正可以一手遮天的巨獸。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個角落,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男人。
葉天龍緩緩站起了身,他走到屏幕前,靜靜地看完了視頻的最后幾秒。看著陳東飲彈自盡的畫面,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潭。
“不。”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一根定海神針,瞬間撫平了所有嫂子內心的驚濤駭浪。
“不是我們捅了馬蜂窩,是這條毒蛇終于被我們從洞里逼出來了。”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屏幕上陳東那張死不瞑目的臉。
“他不是自殺,他是被我們殺死的。”
“他也不是在懺悔,只是在用自己的命給我們遞上了最后一把刀。”
葉天龍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嫂子。那眼神里沒有恐懼,沒有退縮,只有燃到極致的瘋狂戰意!
“怕嗎?”
他問。
沒有人回答,但她們的眼神已經給出了答案。
怕?從五年前葉家血流成河的那一刻起,她們的字典里就已經沒有這個字了!
“很好。”
葉天龍走回到那張放著黑色賬本的桌前。
他沒有拿起那支沾血的紅筆去劃掉陳東的名字,因為,陳東的復仇還沒有結束。
那段視頻就是他射向敵人的最后一顆子彈,子彈還在飛。
“三嫂。”
葉天龍的聲音冷得像冰。
“把這段視頻復制一萬份,我要在天亮之前,讓京都每一個人的手機里,電腦里都留下陳東的這份‘遺作’。”
“我要讓趙家的名字,第一次以這種方式暴露在陽光下。”
“大嫂。”
他的目光轉向謝流煙。
“股市明天會有一場大地震,陳東咬出來的那些和趙家有關的企業會是第一批祭品。”
“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們的尸體吃干凈!”
“其他人。”
葉天龍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出鞘的利劍!
“準備好,天要亮了。盛宴,現在才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