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法長老陳玄的到來,像是一盆冰水,澆在了寒冰洞外這片剛剛燃起的狂熱之上。
但效果不佳。
因為水還沒澆下來,就被現場的氣氛給蒸發(fā)了。
“陳長老!您來得正好!請您為云師姐正名!她不是妖女,她是活菩薩!”
“對!我的經脈就是云師姐用一首《大悲咒》給震通的!現在我心如止水,感覺離無欲無求忘情道又近了一步!”
“長老您是不知道,我聽完云師姐的《最炫民族風》,當場就領悟了冰火兩重天的真諦!”
一群剛剛康復出院的弟子,非但沒有被陳玄那張黑如鍋底的臉嚇退,反而激動地圍了上來,爭先恐后地分享自己的聽后感,場面一度堪比大型醫(yī)療奇跡見證會。
陳玄聽著這些顛三倒四的胡言亂語,什么“DJ版大悲咒”,什么“廣場舞串燒”,每一個字都在精準地切割著他那本就脆弱的道心。
他的嘴唇哆嗦得比上次在執(zhí)法堂還厲害。
他該怎么辦?把這些弟子全都抓起來,說他們集體走火入魔?
可看看他們一個個精神飽滿,靈力穩(wěn)固,甚至比生病前還精進幾分的樣子,這話他說不出口。
哦豁,這節(jié)奏堪比粉絲見面會開到一半,城管來了。
洞內,云笑棲揣著手,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她非但不怕,反而覺得有點好笑。
尤其是看到陳玄那副想發(fā)作又找不到理由,想走人又被粉絲熱情包圍,進退兩難、原地裂開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給他配個BGM——《左右為難》。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將云笑棲奉若神明。
人群之外,一雙毒蛇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被眾星捧月的寒冰洞。
蘇沐言的指甲,已經深深嵌進了掌心。
憑什么?
他蘇沐言,天生劍骨,入門十年便筑基成功,被譽為青玄宗百年不遇的天才,是內門弟子當之無愧的領頭羊。
可現在,這一切榮光,都被那個瘋女人的嗩吶聲給蓋過去了!
這幾天,他聽得最多的話,不是“蘇小師弟劍法又精進了”,而是“聽說了嗎,王小胖聽了段曲兒就要筑基了!”
甚至,宗門里不知何時開始流傳一句口號;信云姐,得永生。
這算什么?邪教嗎?!
蘇沐言的面容因嫉妒而扭曲。在他看來,云笑棲用的根本不是什么仙樂,而是蠱惑人心的魔音,是旁門左道!此等妖術,必須被徹底根除,否則宗門正統將蕩然無存!
他一個人,或許拿云笑棲沒辦法,畢竟有謝九玄那六個字的法旨在前。
但,宗門之內,看不慣她的人,又何止他一個?
當晚,幾個身影悄悄聚集在了蘇沐言的洞府。
“蘇師兄,你說得對!那妖女再這么搞下去,我們青玄宗怕不是要改名叫青玄宗音樂康復宗了!”說話的是個矮胖弟子,平日里最是趨炎附勢。
另一個身形高瘦,素來以正統自居的弟子皺眉道:“此風斷不可長!我輩劍修,當以手中之劍斬破虛妄,豈能沉迷于靡靡之音?”
“關鍵是師尊的態(tài)度,”一個面容精明名叫李默的弟子沉聲道,“師尊說不必理會,我們若是公然動手,便是違抗法旨。”
蘇沐言冷笑一聲:“師尊說不必理會,意思是不想親自出手臟了手。但沒說不許我們這些弟子切磋。況且,我們不是要去傷害她,而是為了凈化宗門風氣。”
他看向角落里一個始終沉默寡言,雙手藏于袖中,周身環(huán)繞著淡淡陣法波動的青年。
“張師弟,你的四象靜音陣,修煉得如何了?”
那名叫張陵的陣法弟子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傲氣:“已然小成。此陣一旦布下,可引動地脈四象之力,隔絕內外,別說是區(qū)區(qū)嗩吶聲,便是天雷之音,也休想傳入或傳出分毫。”
“好!”蘇沐言眼中閃過狠厲之色,“我們便用這四象靜音陣,將寒冰洞徹底封鎖!斷了她那妖術的根基!沒了聲音,我看她還如何裝神弄鬼!”
一個完美的計劃就此誕生。他們不是去攻擊云笑棲,只是“為了避免宗門弟子再受魔音所擾”,布下一個隔音陣法而已。
合情,合理。
第二天清晨,寒冰洞外的病患們照例前來排隊感受音樂療愈,卻發(fā)現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蘇沐言帶著李默、張陵等七八個弟子,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寒冰洞前,神情嚴肅,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諸位師弟師妹,”蘇沐言朗聲道,聲音傳遍四方,“云師妹身中魔障,言行瘋癲,所奏之音更是有蠱惑人心之效。我等身為同門,不忍看大家沉淪于此,今日特來布下四象靜音陣,隔絕魔音,助云師妹潛心靜修,也還宗門一個清凈!”
此言一出,王小胖等人頓時急了。
“蘇師兄,你不能這樣!云師姐是在救人啊!”
“就是!什么魔音,那明明是仙樂!”
蘇沐言眼神一冷,一股筑基期的威壓轟然散開:“愚蠢!爾等已被魔音侵蝕心智而不自知!張師弟,布陣!”
“是!”
張陵一步踏出,雙手結印,四枚刻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陣旗脫手而出,分別射向寒冰洞周圍的四個方位。
“嗡`~欻~!”
四象陣旗落定,一道肉眼可見的淡金色光幕瞬間升起如一個倒扣的巨碗,將整個寒冰洞籠罩其中。
霎時間,世界安靜了。
洞外焦急的呼喊,風吹過山谷的嗚咽,鳥兒的鳴叫所有聲音,全都被那層光幕徹底吞噬,瞬間進入了真空狀態(tài)。
而洞內,云笑棲正打著哈欠,準備開始今天工作,卻發(fā)現整個世界突然變成了默片模式。
她能看到洞外王小胖等人張著嘴,卻聽不到半點聲音。她敲了敲冰壁,也沒有任何回響。
一種絕對的、令人心慌的死寂,籠罩了她。
喲呵,升級服務了?從禁言術升級到絕對隔音領域了?
云笑棲非但沒慌,反而挑了挑眉,內心戲又開始了。
可以啊蘇沐言,幾天不見,學會搖人了?還找了個陣法師?這是釜底抽薪,斷我財路啊!
她看著光幕外蘇沐言等人那得意揚揚的表情,笑了。
就在這時,那道久違的天籟之聲,在她腦海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