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因為發抖的手泛出不平的波紋。
他清晰知道……自己不是原本的洛淵,她走過的地方不多,北蠻南疆,是她平定的戰場,前往幽州之前,除了京都,再沒有去過旁處。
可他腦海里,卻清晰浮現著大陸的綿延的山脈,江河湖海,山川五岳。
洛淵雖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但腦海里的知識,龐大而紛雜,看到星空,便知自己會觀星,百態民生,無一不精。
他的身體,既非男……亦非女,一個無相之人。
明明過了五年,身上什么異樣都沒有。
為何偏偏是今夜……
他是妖嗎?
人不會這樣,瞬息之間……體型暴漲。
她會怕妖嗎?
會吧……
畢竟,她因為那只畫妖縮在角落里樣子歷歷在目,如何能不怕。
她也會怕自己嗎?
可妖有好有壞,他可以當一只好妖。
可人妖相戀,后果都是凄慘的,妖的壽命如此之長,他如何眼睜睜看著她百年,卻無扭轉生死。
說不定她知道自己是妖,就會離自己遠遠的,不會再靠著他睡,更不會讓他抱。
洛淵抓著浴桶邊緣的手握緊,指尖因為過度用力泛著青白。
不可以,她已經是他的了。
陰郁的氣息將洛淵層層籠罩。
東方既白,武場傳來了操練響亮的喝聲,“殺!殺!殺——”
“……”蘇一冉糊著眼睛,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團著被子坐在床上。
她后仰著倒回床上,目光發直地看著帳頂。
命好苦。
軍營還有起床鈴,她怎么就沒想到這個呢?
洛淵將銅盆放在架上,“操練要一個時辰才會停。”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蘇一冉一下子就聽出不同。
她扭頭看過去,洛淵全身著甲,“你生病了嗎?”
“沒有。”洛淵簡短地回了兩個字,迅速扭身出了外間。
心臟劇烈地在胸腔跳動,好像快要蹦出來。
蘇一冉洗漱完,扎了個馬尾,出了外間。
洛淵處理文書的地方擺上了屏風,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形。
她坐到放著餐食的桌上,只有一份。
“將軍吃了嗎?”
“嗯。”
從喉嚨里發出的一聲悶響,聽起來好像和之前沒什么區別,洛淵的眼睛一亮。
“將軍,我沒吃完。”
“嗯。”
帳外還黑蒙蒙的,蘇一冉搬了張小凳子拿著嫩葉子喂同樣命苦的被吵醒的小耳朵。
雖然沒把它關起來,但它也不敢跑到外面,在帳內蹦來蹦去。
蘇一冉抱著它擼了一會,就放它走了。
剛走進里間不久,洛淵就起身去了餐桌上。
蘇一冉探出頭去,“怎么洗衣服?”
除了一開始的裙子,她只有兩套男裝,不洗今晚就只能穿裙子了。
這再答嗯就不對了。
洛淵簡單道:“洗了。”
“將軍幫我洗的嗎?”
洛淵應道:“嗯。”
軍營里都是男人,難道他會讓別的男人給她洗衣服嗎?不可能!
蘇一冉總覺得有些奇怪,洛淵也沒那么惜字如金啊,是不是和那個假將軍換過來了,生怕說多了露餡。
她扒著屏風盯著洛淵看,若是換了人……
洛淵渾身僵直,低下頭去,沒有長高,穿甲的差別也不大,她一眼就能看出來嗎?
蘇一冉張口就來:“將軍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我的手受傷了,現在都還有點痛,將軍能不能再幫我看看?”
他要敢嗯,那就包是假的。
“當時怎么不說。”
洛淵面具下的眉頭擰緊,幾步就到了蘇一冉跟前,“哪只手?”
是真的。
蘇一冉打量著眼前的洛淵,“沒有受傷,只是覺得將軍今日有點冷漠。”
“真的沒有不舒服嗎?”
她一邊說一邊向洛淵脖子裸露的皮膚伸手,探探溫度。
還沒有碰到,就被洛淵抓住手腕,停在半空中。
兩人的視線在其中交匯,洛淵:“我沒事。”
蘇一冉瞇著眼睛:“現在還有點奇怪。”
洛淵避開她的目光,補了一句,“只是喉嚨有點癢。”
蘇一冉的視線落在他喉嚨上,洛淵伸手擋住喉嚨。
“好吧。”
洛淵快步繞回屏風后,繃緊的身體松懈下來,指腹按著喉嚨上凸起的喉骨,瞞不了多久的。
對將士們還好,他本來就每天著甲。
可是她已經見過他的臉了。
洛淵正胡思亂想,另一邊蘇一冉打開無字天書,全是空白。
她嘆息道:“看來某只小妖精不需要幫忙了。”
[(怒視)幫我,要什么說!]
天書已經等不了,它被打回原形已經有些時日了,若是再等神君找個十年八年,它的妖靈都要被磨沒。
到時候,哪怕三界重連,靈氣重回人間又怎么樣,天書上再誕生的妖靈也不會是自己了。
“叫聲好聽的來聽聽。”
[(哭唧唧)小祖宗,姑奶奶,救妖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老人家以后一定得道成仙,開宗立派。]
蘇一冉滿意極了,“扶桑枝煉成的法器有什么特征?”
[這要是在天庭,能測的法子多了去了。在人間,刀劈不爛火燒不著的法器一大堆,不好找的。]
[但神君對自己身體的部分,若是見到,肯定能認出來,你把法器擺他面前,讓他挑。]
蘇一冉無語:“……我那么多年,一把法器都沒見到,怎么讓他挑?”
[那也讓他出去走走,這塊地待幾年了,扶桑枝會自己送上門嗎?]
“仗還沒打完呢,他不肯的。”蘇一冉道,從平安鎮的事就可以看出來,現在的洛淵看重百姓的性命。
和后來的妖神洛淵,是不同的性格。
[小祖宗,你去說,他肯定不會拒絕的。]
[他昨晚都抱著你分化了。]
“什么?分化?”
天書疑惑:[你真的是妖嗎?除了動物成精,其它妖化形之后都是無相之體,等愛上一個人,就會往異性分化。]
蘇一冉回想著今天古古怪怪的洛淵,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怪不得今天他聲音啞啞的,又是捂著喉嚨。
她問道:“為什么我一化形就是女的?”
天書:[你沒化形就已經愛上一個男人了,說你是小妖精你還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