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院中,翠竹和翠果也在給蘇一冉量尺寸。
將軍府沒什么年輕女子,衣服都是現成買的。
蘇一冉穿上,總有些不合適,測出來還能趕制明年的冬衣。
“姑娘先洗個熱水澡,就先歇下吧,晚些再去和老夫人用飯。”
翠竹在澡桶的柏木水里撒了花瓣,是今早就煮好的,能驅邪去穢,除了姑娘這,將軍那也有。
“我們伺候姑娘。”
“不用,洗澡我自己來就好。”蘇一冉婉拒,除了這個,其它都可以代勞。
翠果笑道:“姑娘,我搓背很舒服的,要不要試試?”
“那……”蘇一冉目露猶豫,“試一下!”
香爐的煙絲從爐頂往房梁頂飄去,紅炭將屋子烘得暖烘烘的。
翠果看見蘇一冉胸前掛著的平安符,“老夫人每年都會去寺里給將軍求一枚平安符,沒想到在姑娘這,將軍一定很喜歡姑娘。”
“不知呢,我瞧著,里衣布料上的暗紋也是將軍府特有的花樣。”
蘇一冉扒著浴桶讓她們搓背,好奇道:“這你們都能看出來。”
翠竹和翠果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蘇一冉不嚴肅,她們話就多了,說起府中的趣事。
慈寧堂送來了不少首飾,都是些時興的樣式。
胭脂水粉,綾羅綢緞,樣樣不缺。
蘇一冉待她們絞了頭發,被窩已經被湯婆子暖好了,躺上去渾身都是暖洋洋的,像泡在溫泉池里。
嘻嘻,她喜歡的日子。
和她相比,洛淵就沒有那么開心了。
出了慈寧堂,肖嬤嬤引著洛淵前往他住的小竹軒。
因著洛淵五年前的“失憶”,這座宅子對他而言,和對蘇一冉而言一樣是陌生的。
洛淵問道:“落梅院在哪?離小竹軒近嘛?”
“不算近,但也不遠。”
肖嬤嬤指著路,“從這條小路過去,過了橋,出了園子,依次是煙霞閣,亭芳閣,才是落梅院。”
廊連著廊,山連著山,一步一景。
洛淵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搬到亭芳閣,不住小竹軒。”
肖嬤嬤腳步一頓,小聲提醒:“將軍,后院是女眷住的地方。”
洛淵心中一沉,在軍營他們睡一起,在燕洲知府的府邸他們也睡一起,到了家反而要分開睡,連睡旁邊的院子都不行。
夜幕降臨,慈寧堂內燈火通明,暖意融融。
洛淵踏進堂內,下意識就尋找她的身影。
目光觸及蘇一冉時,腳步幾不可察地一頓,呼吸都仿佛凝滯了片刻。
蘇一冉正側身與洛老夫人說著話,聞聲轉過頭來。
就在她回眸的剎那,仿佛整個廳堂的光華都匯聚到了她一人身上。
她顯然是精心梳洗打扮過。
白日那身旅途風塵盡數洗去,換上了一襲水碧色的錦繡長裙,衣料上用銀線繡著繁復的纏枝蓮紋,在燈光下流轉著低調而奢華的光澤。
外面罩著一件雪白的狐裘比甲,毛鋒純凈,愈發顯得她腰肢不盈一握,身姿婀娜。
她的烏發被精心綰成了一個優雅的朝云近香髻,發間只簪了一支通透的碧玉簪并幾朵細小的珍珠珠花。
唇上點了恰到好處的胭脂,是嬌嫩的櫻粉色,襯得齒若編貝。
洛淵這才知道自己以前把她養得多差。
蘇一冉細聲喚道:“將軍。”
“冉冉……”
洛淵下意識回應,又記起堂上的長輩,干咳一聲,“祖母——”
洛老夫人笑容和藹,兩人和睦,再好不過了,“坐下說話。”
“過幾日我想帶冉冉到寺里還愿,你也該去祭拜你父母,讓他們見見你的新婦。”
寺里點了洛淵的父母的長明燈。
可寺廟對妖來說不算是個好地方。
洛淵看向蘇一冉,她點了點頭。
洛淵道:“好,聽祖母的。”
什么聽祖母的。
洛老夫人看破不戳破,“你們的婚事,祖母是這樣想的。”
“在將軍府迎娶不好看,祖母在城西有個三進的宅子,就轉到冉冉名下。婚前就搬進去,嫁妝呢祖母給備著,日后留給冉冉自用,這樣如何?”
言罷,洛老夫人看向蘇一冉。
她愣了一下,立刻道:“祖母想得很周到。”
肖嬤嬤將宅子轉讓后的房契交給翠果。
蘇一冉被這位散財童子砸得暈乎乎的,又聽見散財童子道:“冉冉回去后,記得將生辰八字送過來,祖母找大師合個好日子,早日定下婚期。”
“好。”蘇一冉鄭重道,她回去就想一個和洛淵天仙配的八字。
又說了話,夜更深,洛老夫人到了要歇下了,“回吧,冉冉初到京城,淵兒多帶她出去走走,熟悉一下。”
兩人請安告退。
游廊上的廊燈一盞接著一盞,火光倒映在蓮花池面。
洛淵屏退下人,兩人并肩走在游廊中。
“在府中有沒有不習慣的地方?”
“我覺得很好啊,很習慣。”蘇一冉什么都不用動手,翠竹和翠果就把她打扮地漂漂亮亮的,洛老夫人也十分友好。
洛淵抿緊唇,只有他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午時過后,他去尋她兩次,丫鬟說她在梳洗,第二次是睡著了。
一天算下來,除了回來的時候,他只見過她這一次。
這要是以后的日子都這樣,他怎么過啊。
洛淵伸出食指勾住她的小手指,寬大的手掌緩緩將她的手包裹其中。
蘇一冉回握住他的手,暖意在手心流淌,“將軍在府中不開心嗎?”
他的目光落在她精心描畫過的眉眼上,聲音低沉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意,“你之前都是喊我名字的。”
暗金面具下,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映著廊燈的光,也映著她的身影。
蘇一冉道:“主要是,我看到你的面具,就想那么喊。”
洛淵解下面具,將它拎在手里。
在這光影交錯的游廊之中,他驟然卸去遮掩,專注地凝望著她。
眼神怎么可憐兮兮的。
“洛淵……”
蘇一冉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洛淵伏低身體,臉頰貼著她的手心,“我見不到你。”
“晚上我去你房間。”
他蒼白的面容在夜色與燈影的模糊邊界,呈現出一種近乎妖異的俊美,“冉冉把她們趕出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