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燃了一根又一根,樂煙景等了許久,門被推開,一陣冷風襲來。
采珠的頭發和眉毛上都掛著冰碴子,凍得渾身都在發抖。
樂煙景撲上去,完全不理會采珠凍僵的身體,“你找到了……對吧!”
“在哪?那個女人她是誰!”
采珠艱難地張開嘴,“是……長公主府。”
樂煙景渾身無力,“長公主……”
“哈哈,長公主……”
前世她去春日宴,原本想著結交長公主,洛老夫人攔住了她。
長公主是明帝的親姐姐,駙馬因為前一天和人去青樓,第二日被一宗室子弟縱馬,當街撞死。
第二位駙馬死的時候,和他的外室一起沉塘,拉上來的時候已經面目全非,連同那個剛滿月的孩子都沒放過。
洛老夫人點到為止,樂煙景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前后兩個駙馬,都是因為不貞而死。
長公主權勢通天,又有明帝做靠山,樂煙景根本不是長公主的對手。
怪不得林逸思……身為尚書嫡子,卻能讓一個嬤嬤在她們新婚時指手畫腳。
怪不得,他前世仕途順遂,原是有長公主在撐腰。
樂煙景想通了所有的一切,林逸思……不過是一個玩物。
虧她還以為林逸思是一個什么好東西。
到了年紀不得不娶妻,又不想入贅長公主斷了前程,就娶一個小官之女當擺設,反正他也不用妻子的娘家提攜。
樂煙景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周邊的空氣抽離,連呼吸都覺得壓抑。
到頭來,她要的,只愛她一個人的夫君,沒了……
榮華富貴,沒了……
子孫滿堂,沒了……
一切都沒了。
林逸思已經沒有指望了。
樂煙景空洞洞的望著前方,心中一動,她得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只有這樣,她才能在林家站穩腳跟。
次日,林逸思回來的時候,午時已過。
樂煙景在門口堵住了他,“我可以不管你,但是我要一個我自己的孩子。”
“不可能。”林逸思臉色蒼白,他昨晚一夜沒睡,眼下發青。
昨晚李嬤嬤和長公主說了他想洞房的事,長公主大發雷霆,在背上打了他三鞭。
長公主:“林逸思!你記著,沒有本公主,你現在已經死在崔氏手底下。”
“要是你不懂得感恩,想當白眼狼,我會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男人的心是不是都是黑的!!!”
林逸思跟了長公主五年了,從最開始的被小崔氏處處下毒針對,受父親冷眼,到現在成為林家真正受重視的嫡子,一路的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未來的仕途,他還要靠長公主提拔。
林逸思不可能觸怒長公主,也愛惜自己的命,因為長公主說到做到,她會殺了他的!!
樂煙景凝望著他:“你信不信我自己能懷一個?”
林逸思氣笑了,“你要是敢!我就把你休了!!”
“樂煙景,你一個庶女,能嫁給我林逸思為妻就已經是你求來的福氣,多少人擠破頭都嫁不進來。”
他一字一句道:“收到婚帖的時候,你不是很高興嗎?”
“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渾身上下,有哪一點,能讓我看上的地方!!”
“沒有娘家人扶持,沒有嫁妝,敬茶第一天就跟崔氏鬧成這樣,以后有你受的!”
樂煙景冷笑,她嫁到將軍府,沒有人說過她一句不是!
一個林尚書,比鎮國將軍府不知低了多少,反倒吹毛求疵起來了?
兩人不歡而散。
樂煙景很快就領會了崔氏的手段,院子里的人開始不干事,冬日里端過來洗漱的水是冷的,飯菜是冷的,從庫房領的布料,是被蟲蛀過的。
回門那日,東西是她自己掏銀子在外面買的。
眾姐妹看見那些窮酸的東西,人人用帕子捂著嘴,眼中又露出那種可憐兮兮的,同情的眼神。
就連大伯對她的態度都冷淡了許多。
樂煙景和崔氏爭辯過,甚至鬧到林大人跟前。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一多。
林大人的臉都冷下來了:“你沒進門前好好的,進門后家宅不寧,抄三十遍女戒好好反省。”
樂煙景看著冷臉的林尚書,漠視她的林逸思,幸災樂禍的小崔氏。
她以為自己逃離了樂家那個火坑,卻跳進了一個更深的,披著錦繡外衣的冰窟。
在這里,沒有真心,只有利用,沒有溫情,只有算計。
夫君漠視,婆母視她為眼中釘,連下人都敢踩她一腳。
什么舉案齊眉,什么夫妻恩愛,全都是鏡花水月!
她樂煙景苦心經營,步步為營,到頭來,竟是為自己掙來了這樣一份“福氣”!
前世這個時候,她過著富貴如錦的日子,洛老夫人慈愛,早早讓人給她裁了新棉,里頭的棉花絮得厚厚的,穿在身上,連指尖都是暖的。
屋里的炭火隨時都有人更換,熱騰騰的飯菜,下人都把她當成未來的將軍夫人,對她格外恭敬,一點沒有寄人籬下的憋屈感。
現在呢……
什么都沒有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曾經的富貴榮華,誥命殊榮,安穩一生,變成了這一地雞毛。
樂煙景望著窗欞上模糊的窗紙,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
這悔恨,比崔氏的冷飯、比林逸思的刻薄、比姐妹們的嘲笑,更讓她痛上千百倍。
明明她只要什么都不做,把那只妖怪當做空氣,她就可以過上富貴無比的日子,沒有婆媳關系的困擾,再領養一個孩子,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
樂煙景眼睛突然一亮,她還有機會的,洛淵還沒成婚。
不僅如此,洛淵如今還得皇帝信重,接管兵權,將軍府沒有滅門之憂。
樂煙景騰地一下站起來,那個女人再好又怎么樣,她是洛淵的表妹,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怎么不比一個外來女子要好。
而且,她可以向洛老夫人發誓,她絕不會把洛淵身上的異常說出去的!
樂煙景帶著采珠匆匆前往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