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食物沒有了,但溫茜今晚的食物還沒發出去,房間里的罐頭,省一點夠她吃三個月。
溫茜把屋里的尸體拖進地窖,關上門不管了。
她又沒有力氣埋了他們,人都死了,她救不了。
可是這個屋子有食物的事情已經在難民里傳開了。
半夜聽到窸窣聲醒來,溫茜驚恐地瞪大眼睛,借著月光看清了在窗戶人形黑影,是個難民。
臉上瘦的可以看到頭骨的形狀,如同行走的骷髏。
“你要做什么!”溫茜握緊了槍,好像這樣能給她一點力量。
“地窖里沒食物了。”
他伸出臟兮兮的手,苦苦哀求,“我好餓,給我一點食物。”
溫茜舉槍指著她,“食物都被拿走了,地窖已經空了,你要食物,去找別人。”
溫茜自己都沒多少食物了,怎么舍得拿出來。
“你有,他們說,這個屋子里有個女人,她會發食物。”
難民不依不饒,完全不在意指著他的槍,向溫茜撲了過去,“吃的,給我吃的——”
“沒有,我這里沒有食物!”
溫茜尖叫著扣動扳機。
“砰——”地一聲槍響,一切都結束了。
難民的尸體壓在身上,身上結了痂的臭味混著血腥味熏過來,溫茜胃里翻涌著想吐,渾身發抖著把尸體推在地上。
臉上沾著溫熱的鮮血,溫茜拼命地擦臉,越糊越多,坐在地上大哭。
她突然理解了年幼時的姐姐,為什么會怕乞丐。
而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溫茜被迫搬家,分批把罐頭轉移出去,可是運完第一批罐頭回來,房間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罐頭不見蹤影。
剩下的罐頭只夠她吃一個月了。
溫茜緊緊拿著槍,日夜膽戰心驚地守著食物,那些臟兮兮的難民看到她的身材,就知道她有食物,真正餓的人,眼睛是發著綠光的。
但溫茜不是。
晚上來找食物,難民甚至會摸到溫茜身上。
她被嚇得精神崩潰,完全不敢睡著,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醒來,整夜整夜地開始失眠,飲食不良加上精神緊張,頭發一大把一大把地掉。
她好懷念在澤維爾身邊的時候,有吃有喝,想幫誰就幫誰,所有人都在夸她善良,美麗,大方……
她就應該是天使啊,動畫里不是說,拯救世界的人是主角,主角就應該活在所有人的贊揚聲中。
“就在這,那個罐頭就是我從她床底下摸出來的。”
難民去而復返,還帶了好幾個人,一些人砸窗,一些人撞門。
溫茜不停地開槍,她的準頭不好,子彈打完了也沒有死幾個人。
藏起來的罐頭被難民搶得一個都不剩。
她不要再幫他們了。
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
第二天,溫茜就決定回國,可是到大使館需要經過戰區,她被流彈打中了膝蓋,躺在地上哭。
溫茜還是幸運的,大使館的車路過時發現了她,并告訴溫茜會送她回國。
溫茜回到華國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溫以沫。
“我結婚了,你不能住我這!”溫以沫堅定道。
哪怕溫以沫沒有結婚,她也不會再和溫茜住一起。
溫茜扒著門不愿意走,“我救了你!”
她完全變了個模樣,頭發稀疏,掛著很重很重的眼袋,老了二三十歲。
溫以沫看著溫茜凄慘的模樣,到底是她救了自己一次,“你回老家,這一萬塊你拿著。”
溫茜的腿已經瘸了,“你住著高檔的公寓,卻要我回去住那個破房子,我是你妹妹,你不能不管我!”
溫以沫也爆發了,“我只是你姐姐,憑什么為你負責!”
“你害我害得還不夠嗎?因為你帶乞丐回家,你知道我是怎么過來的嗎?我到現在都不敢走夜路。”
“你推我入水,感染真菌得了肺炎,住了一個月的院,現在只要一咳,我胸口都像有人拿著針在刺。”
“游輪上,你知不知道,那個傭兵當時就在旁邊看著我,隨時都能把我殺了丟在海里!”
溫以沫看著溫茜,眼里癲狂,口中的聲音卻很輕:“溫茜,從我知道你給那個乞丐吃的,每晚我被噩夢嚇醒,看著熟睡的你,就想把你掐死在那破房子里。”
“你應該感謝我,把你養那么大。”
她的眼球瞪大,爬滿了紅血絲,和老婦人臨死前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樣。
溫茜被溫以沫嚇了一跳,拿著錢一瘸一拐走了。
溫以沫松了口氣。
一個滄桑的老男人站在她身后,眼睛渾濁中泛著兇光,“你不是說她去戰場了嗎?”
溫以沫看著溫茜的背影,“她一向命大的很。”
“一點事都沒有。”
*
溫茜跑了許多醫院,找了個護工的工作,和戰場上一樣又苦又累,還沒有人夸她,得到的都是護士長的訓斥。
晚上回到租的房子里,溫茜都會在衣柜抱著自己,每次睡著,那個老婦人猙獰的臉都會出現在夢里,死死纏著她。
“罐頭,給我……”
屋里傳來窸窣聲,好像有人在翻找食物。
她和溫以沫一樣,患上創傷后應激障礙。
溫茜緊緊抱著腿,不斷告訴自己,這都是幻覺。
可是不行。
她渾身僵硬,定定地看著衣柜門,聲音已經來到了衣柜外,這個門好像隨時都會打開,溫以沫,護士長,老夫婦,柯丹,孕婦,女嬰,一個個都叫囂著爬進來把她吃掉。
“咯吱——”
柜子的門突然打開,黑影中是一張溫茜不認識的滄桑的臉,眼中滿是仇恨和狠厲。
他獰笑著抓住她的腿,硬生生把人從柜子里拖出來。
溫茜奮死抓著衣柜門,尖叫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我認識你,你是小奇的同學對吧。”
“他癱瘓多年都不肯說出他當年為什么要去阻攔那個搶劫犯,他才十二歲,屁都不懂——”
“是你!死婊子!”
“我太痛苦了,我照顧了小奇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他怎么能自殺呢?”
“我不能讓小奇孤單的,你那么善良,一定愿意下去陪他的對吧。”
他的聲音如同地獄里的惡鬼,帶著不顧一切的癲狂。
溫茜奮力掙扎著,他手上的厚繭子死死抓著她的腳腕,她一邊哭一邊踹,“那是他自己愿意的,不關我的事——”
“我不要陪他!”
“他都已經死了!人早晚都會死的!!”
“嗚嗚我已經不幫人了,求你放過我。”
刺耳的慘叫在樓里回蕩。
一個星期后,溫以沫收到警方的電話,溫茜被虐殺在自己的出租屋,逃跑的血跡爬滿了整間屋子。
她長長松了口氣,嘴邊掛起不易察覺的微笑,“好的,警官,兇手抓到了嗎?”
“還在追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