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一座普通民宅之中,閆無咎滿身是血,師弟楊無悔連忙上前攙扶。
“師兄!怎會受如此重傷?”
閆無咎此時異常狼狽,卻一把攥緊了師弟的胳膊,“你是否遇到了一位神武境武者?”
“是。”
楊無悔當即把縣衙前遭遇的情況講述了一遍,若非對方顧忌著六公主的安全,否則他都未必能逃脫。
閆無咎臉色煞白,之前他曾多次推衍,結果卻始終如一。
以他三品境的修為,神武境強者在變局中的權重極大,怎么可能算漏?
至少有同境界的術士在背后遮掩天機,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可能。
閆無咎悚然一驚,肌膚像針扎似的刺痛。
如今他身受重傷,功力大打折扣,若是對方緩過勁來推衍出他們的位置……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龍門縣。”
“師兄?”
“等一下!”屋中的第三人,正是之前在草廬之下的中年人,
“到底發生了什么?難道閆公子的計劃失敗了?
還請當下言明,否則要我如何跟貴人交待?”
喝問擲地有聲,因為他心中本來就攢著怨氣。
這次的任務是破壞長公主的治水賑災,激起民怨。
可閆無咎卻膽大妄為,設計刺殺長公主殿下,意圖一勞永逸。
他沒有選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私心里也覺得若是能夠除去這位,儲位便十拿九穩了。
潑天的功勞近在眼前,最后來了個默認。
但現在是怎么回事?閆無咎渾身浴血、面色陰沉,難道刺殺失敗了?
下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擴張。
那道狼狽的身影瞬間閃到了他的面前,一指點在了其眉心的位置。
“你……”
瞳孔急速染上了猩紅的色澤,濃郁到甚至將瞳仁的黑色遮掩了下去。
再沒來得及吐出一個字,尸體轟然落地。
“快,著手離開。”
動手之后閆無咎的臉色更加難看,血色褪盡。
楊無悔連忙幫助師兄褪去衣衫,匆忙敷藥包扎,可鮮血還是止不住地往外滲。
“不必理會。”
隱蟄的金線可不僅僅是殺傷力的問題,其中蘊含的鋒銳之“勢”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消解的。
楊無悔又伸手抹去其面容,換上了副三十多歲普通百姓的模樣。
一輛馬車悄然離去,直奔東城門。
閆無咎躺在軟墊上,面色如土。
渾身上下二十一處傷口,還有多處洞穿傷,已經多久沒有受過這等重創了?
不過他之前看得分明,那柄短刀確實插入了長公主的身體,她的傷勢可比自己嚴重多了。
若是就此死去當然最好,若是真有三品術士出手拖住性命……
呵,長公主無法主持賑災事宜,還能靠誰?
是那個荒誕的六公主還是軟弱的五皇子?
再說,術士謀劃從來都是走一步慮三步,布局到現在可沒有結束……
半個時辰后,洪水已經蔓延到了龍門縣城。
暫時只到腳踝的位置,但百姓人心惶惶,紛紛涌到縣衙門口。
如今縣令、縣丞與縣尉都不在,只有些衙役小吏,主簿就是最大的官兒。
他站在縣衙大堂,身后是手握水火棍的衙役,望著面前看不到盡頭的百姓,止不住得瑟瑟發抖。
“大家放心,長公主殿下與盧縣令已經前往救災,想來很快就會得到消息。
大家先冷靜,再等等,再等等……”
百姓們怨聲載道。
“之前天氣還好好的,怎么欽差一到就下起暴雨……”
“就是,禹川多少年沒出事了,不來一點事兒都沒有。”
“還給我們吃麩糠,呸!”
……
抱怨四起,大有沸反盈天之勢。
主簿冷汗都下來了,不停抹著額頭。
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也是能說的?瘋了不成?
可任他如何安撫,來來回回都只說“冷靜”“等消息”,人群愈發不耐煩起來。
就在此時,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三十幾騎飛奔而來,只不過有不少人是一騎雙人。
沒辦法,這已經是沿途好不容易收攏的所有戰馬。
胡副將一刻不敢耽擱,扎好第一只木筏之后便領著五十名兵丁趕赴縣衙。
六公主只給了四個時辰,去掉來回趕路,時間非常緊迫。
五十名兵卒下馬沖來,百姓不敢造次,紛紛讓出條通道。
胡副將帶著滿身的煞氣大步而來,“你是何人?”
“下官龍門縣主簿。”
“回龍灘潰堤,給你一個時辰,召集一萬青壯,男女不限。
令征調儲備的所有沙袋、石袋,前往救災。”
話音剛落,人群便嘈雜起來。
本來大家已經有所猜測,真正聽到潰堤的消息還是震驚不已。
這才下了多久的暴雨,之前還晴了一日,怎么就潰堤了呢?
一個時辰!主簿悚然一驚,想來局勢已經非常危急,“快,取戶籍簿,緊急召集民夫!”
“怎么早不潰堤、晚不潰堤,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說不定就是惹怒了河伯,斷祀十四年……”
“怎么還不限男女呢?怎么女人還要服勞役?”
百姓中出現了一些騷動,只是聲音很小,不比之前質問主簿的時候。
胡副將乃是六品武者,耳聰目明,精準捕捉到了這些小聲的怨言。
他轉過身來面向百姓,眸光如鷹隼銳利,“為什么會潰堤?讓我來告訴你們為什么!”
聲音包裹著真氣傳出去很遠,這一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造次。
“回龍灘河堤,潰口處是用蘆葦混黏土填補,我倒要問問,什么時候筑堤的三合土里有蘆葦!”
長公主重傷的事不能說,何況動手的還是龍門縣令,為免激起暴動,胡副將選擇了這個理由。
百姓一時被其氣勢所震懾,背后的主簿更是連連后退險些跌倒,面色如喪考妣。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一個貪腐的罪名砸下來,他們縣衙從上到下誰都跑不掉。
就在此時,胡副將大步沖入人群之中。
“干什么,你們要干什么!”
很快,兩人被強行拽出了百姓之列,正是之前小聲散播謠言之人。
噌!腰刀出鞘,胡副將視線緩緩從眾人的臉上劃過,“謠言惑眾,當斬。”
下一刻,寒芒閃過,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