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流言已隱隱有沸騰之勢。
尤其是玄黿,那么重的鐵疙瘩漂浮起來觸堤,傳得神乎其神。
要說沒有人在后頭推波助瀾,呵,誰信吶。
傳播度已經起來了,想要鎖定流言的源頭絕非易事,而強行鎮壓很可能會適得其反。
左右為難之際,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了六公主。
沒想到的是,秦昭玥面帶從容,開口就倆字兒:簡單。
“妹妹快說,什么辦法?”
“尋常的手段費時費力,你們吶思路還是要開闊一些。
想要最短時間解決這個事兒,主旨就是比誰不要臉。
以毒攻毒,懂?”
看她們懵懂無知的模樣,秦昭玥嘆了口氣,快下了筷子,
“我舉幾個例子,你們自己看啊。
繁忙菜市場的某位殺魚仔剖開一條魚腹,發現里頭有條血字布帛寫著‘明凰當盛’;
禹川碼頭突然出現群龜上岸,背刻‘圣母臨人,永昌帝業’;
長姐率軍出行賑災,有通體雪白的圣鹿跪伏低首行禮,繞軍三圈而去;
漆黑的夜晚突然風起云涌,天空出現陰陽八卦圖案……
懂?”
秦昭瓊毫無形象張大了嘴,怔怔說不出一句話來。
隱蟄美目也頻頻掃向對面,這些事兒……可犯忌諱啊。
但不得不說,若是施行這個方法,流言確實很快就會被平息下去。
甭管百姓信不信,最差的結果也無非是把水攪渾。
那么多異象,什么玄黿、河伯之說還有什么出奇的。
秦昭玥泰然自若回望著隱蟄:“這種事兒璇璣衛是專業的吧,做起來應該不難吧?”
隱蟄:沒有!絕對沒有!
秦昭瓊回神,立刻意識到了這個方法的效果,但也確實有顧慮。
“妹妹的這個辦法……”
“誒!什么話,”秦昭玥連連擺手,“跟我沒關系嗷,是長姐和隱蟄大人的辦法。”
秦昭瓊:……
隱蟄:……
“妹妹,這個辦法有些犯忌諱啊。”
秦昭玥聳了聳肩膀,“那就要看你們了,是犯忌諱的風險更大,還是任由流言發酵的風險更大。”
說完也不再看兩人,自顧自大快朵頤。
今日又有炙肉,另外還有一大盆的燴雜魚。
沿河就是這點好,各種各樣的魚吃不盡,據說很多都是昨天潰堤之后漫延洪水中撈起的鮮魚。
她是吃爽了,另外兩人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我吃飽了,兩位慢用。”
氣氛有些不對,秦昭玥擔心她們拉著自己再探討什么敏感的話題,直接來了個腳底板抹油。
秦昭瓊停箸,“隱蟄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隱蟄緩緩站起,往外退開半步欠身行禮,“卑職就是個辦事兒的,全憑長公主殿下做主。”
秦昭瓊:……
你退半步的動作認真的嗎?
以前咋沒發現對自己這么恭順呢?
后續的事情與秦昭玥無關,她安安穩穩在縣衙后院宅了三天。
“殿下,今天就是這樣。”
秦昭玥懶散地揮了揮手,“你不用每天跟我匯報,管事兒的是長姐,跟我沒啥關系。”
流焰望著慵懶窩在榻上的六公主,正享受著墨一的按摩、一副安逸閑適的模樣。
是,是沒啥關系,輕飄飄一個主意,效果……可謂立竿見影!
之前他們對調動地方上的璇璣衛有顧慮,畢竟盜采私鑄的罪過太大。
但對于散播流言,用起來完全沒負擔。
退一萬步說,這么敏感的差事兒,若是真有什么問題,到時候栽他們頭上也方便。
三天的時間,地方上各種祥瑞、異象頻出,瞬間蓋過了玄黿的風頭。
這么說吧,完全不是個兒,妥妥的碾壓,攻訐陛下的言論被完全壓制下去。
六公主還寫了一套詞兒,穿插著陛下這些年的舉措、宣揚女子當自強。
哪位女子不是誰的女兒、母親、妻妾,原本在朝中一直黑不提白不提、仿佛禁忌一般的對立,在地方上卻效果斐然。
陛下威嚴不僅沒受損,呼聲甚至空前高漲,這誰能想到?
一切都來源于面前這位慵懶的六殿下。
秦昭玥嘴角不自禁咧出了個弧度,事實上這三天一直如此,人都忍不住。
她就寫了篇稿子,借著璇璣衛宣揚女帝事跡的東風傳播出去,功德蹭蹭往上漲。
很快都要湊夠升四品的了,這不比治水賑災輕松多了?
今天難得停了雨,天工司趁著這難得的間隙,帶領上萬民夫緊急修補堤壩。
搖光也于今夜趕回,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陛下果然以賑災之名調動了一萬騎兵和兩萬民夫,前往三州邊緣。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對一些人就沒有如此輕松了。
術士閆無咎師兄弟倆離開,潛藏在了附近的臨黃縣。
隱蟄造成的傷勢比想象中更嚴重。
需要大量的時間才能徹底清除體內沉積的鋒銳之“勢”,在此之前傷口流血不止。
花了三天才勉強排除干凈,開始恢復。
而在他力所不逮的這段時間,之前布下的輿論攻勢已經被瓦解,龍門縣的布局至此可謂一敗涂地。
“師兄,應該是璇璣衛出手,若是我們此時介入,怕是會暴露行蹤。”
閆無咎臉上泛著些不正常的紅暈,那是服用療傷丹藥后的表象,聞言卻也沒有太過失望的表情。
“無事,成與不成都是布局的一部分,今夜啟程,撤出河內州。”
“是!”
裕泰商行,在本地有個更直白的名字:吳氏商行。
祖宅書房,書案上擺著的正是纏絲傳來的秘信,講述了茗煙縣、龍門縣發生的一切。
沒想到兩名術士親自布局還會出現意外,兩名公主竟都未身死。
兩名神武境璇璣衛暗中隨行,當今陛下對長公主可真是寶貴得很吶。
不僅如此,連他們都有暴露的風險。
李大鯨沉吟良久,終于做出了決定。
“暫時撤銷所有計劃,另外,讓景軒準備秋闈鄉試,放榜后入京。”
“是!”
本朝律法,取消了商籍不可科舉的規定。
景軒根本就沒有參加過童子試,但在李大鯨看來并不是問題,他甚至沒有考慮過小兒子鄉試不過的情況。
既然陰差陽錯與那位六公主結下了些緣分,不如利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