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玥一行人披著夜色回到清暉殿。
秦昭玥雙頰帶著幾分酒后的酡紅,如同上好的胭脂暈染開。
但除此之外……整個人步履穩(wěn)健、眼神清明,哪有一絲醉態(tài)?
這點子酒精度數(shù),雖然算不得當(dāng)水喝般輕松,但……也就那樣,灑灑水啦。
三公主秦昭琬聽到外間的喧鬧,擱下手中的紫毫筆。
輕輕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手腕,這才起身,蓮步輕移朝外走去。
剛推開雕花殿門,就看見三個小小的身影如同門神般堵在門口。
小九此刻正氣鼓鼓地叉著腰,粉嫩的腮幫子圓滾滾地鼓起。
像只炸毛的貍奴,仰著小腦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剛進(jìn)門的昭玥。
身后是小七小八,動作神態(tài)如出一轍,都抱著胳膊、板著小臉,同樣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秦昭琬的腳步微微一頓,嘴角噙起一絲若有似無的輕笑,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場面。
秦昭玥眼皮一掀,虛著眼掃過面前三只小豆丁。
纖纖玉指點了點旁邊的四姐和五哥,語氣懶洋洋的,
“小九你是不是瞎?旁邊這倆大活人看不見?
你怎么不問他們,光堵著我?
他們不樂意帶你們玩,怪我嘍?”
秦昭玥拖長了調(diào)子,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我勸你們啊,從自個兒身上找找原因,好好想想為啥這么不招他倆稀罕?”
四公主秦昭樞聞言,立刻優(yōu)雅地往旁邊輕移一步,瞬間與秦昭玥劃清界限。
“我自然是愿意帶著你們玩耍,關(guān)鍵是……”
她意味深長地瞥了昭玥一眼,“你們六姐姐不方便。”
五皇子秦景湛同樣鼻孔朝天,重重地往旁邊邁了一步,粗聲粗氣地附和:
“沒錯!你們五哥可喜歡帶你們玩了,是你六姐姐,她不愿意!”
這還得了?
仨孩子的小火氣噌地一下就被點燃了,整齊劃一地懟到了秦昭玥跟前,小臉繃得緊緊的。
“六姐姐,你要給我們一個交待!”小九奶聲奶氣卻氣勢洶洶。
“是,”小七小八異口同聲,小拳頭都攥了起來,“給交待!”
秦昭玥翻了大白眼,二話不說伸出胳膊。
一左一右精準(zhǔn)按在小七小八的腦袋頂上,毫不客氣地往外扒拉。
嗤笑一聲,眉眼間盡是嫌棄,
“一邊兒玩去,去!”
“還給你們個交待?我看你們仨長得像交待。”
小七小八的眼神頓時變得不善起來,小九眼中的水汽瞬間凝聚,晶瑩的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眼看著就要決堤。
秦昭琬搖了搖頭,動步上前,溫柔地將泫然欲泣的小九攬入懷中。
一邊輕拍她的背安撫,一邊對著秦昭玥沒好氣道:
“好了好了,就知道欺負(fù)小孩子,看把你能耐的。”
秦昭玥撇了撇嘴, 眼神不屑地斜睨著三姐,“呵,就你裝好人是吧?顯得我多壞似的。”
“從午后出去瘋玩到現(xiàn)在才回來,你還有理了。”
“那咋了,你們一個個的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秦昭琬:?
什么玩意兒?誰饑?
小九的眼淚攻勢戛然而止,三個孩子眨巴著懵懂又無辜的大眼睛,完全沒聽懂這是何意。
“呵,”秦昭玥仰起了高傲的頭顱,“半日工夫,本公主差點釣回來個男人!”
小九的眼睛唰地一下亮得驚人,充滿了好奇,可惜下一秒就被她三姐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兩只耳朵。
“當(dāng)著孩子的面兒說什么污言穢語呢!”秦昭琬佯怒。
秦昭玥當(dāng)時就不樂意了,柳眉倒豎,聲音拔高了幾分,
“咋滴?就許你們翻江倒海、夜夜笙歌,還不允許本公主劃拉男人了?”
眾人:……
神特么翻江倒海。
老四秦昭樞默默地捂住了小七的耳朵。
老五秦景湛有樣學(xué)樣,捂住了小八的耳朵,嘴里還罵罵咧咧:
“秦昭玥你注意點兒影響,還有沒有點公主的樣兒了?”
“哼!”秦昭玥挺起胸膛,邁著六親不認(rèn)的囂張步伐,就要越過眾人往里走。
想陰陽她?門兒也沒有啊。
頂著兄弟姐妹們或無語、或嫌棄、或好奇的各色目光,雄赳赳氣昂昂地前進(jìn)。
然而,剛走到殿中央,異變陡生!
秦昭玥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
識海深處,那本神秘的功德簿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金光。
瞬間又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隱沒無蹤。
功德簿封面上原本流轉(zhuǎn)的玄奧字跡,此刻黯淡得幾乎徹底消失。
“唔……”
秦昭玥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悶哼,眼前驟然一黑,身體瞬間失去所有力氣。
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就往前栽倒下去。
離得最近的三公主秦昭琬反應(yīng)快如閃電。
只見她裙裾翻飛,身形化作一道殘影,瞬間閃至秦昭玥身前。
雙臂穩(wěn)穩(wěn)地?fù)谱×怂浀沟纳眢w,避免了那張絕美的容顏與堅硬地磚來個親密接觸。
“小六?小六你怎么了!”
秦昭琬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惶,緊緊抱著突然陷入昏迷的妹妹,焦急地呼喚著。
與此同時,遠(yuǎn)離皇宮的某條小巷,楚星瀾與江無涯相對而立。
兩人周身氣機(jī)糾纏,無形的域籠罩四周,腳下有巨大的八卦虛影明滅不定,無聲旋轉(zhuǎn)。
與之前不同,這一次是由江無涯主導(dǎo)推衍。
他一改往日的懶散模樣,腰背挺直,眸中精光湛湛,如同暗夜里的寒星。
有戲,絕對有戲!
自從發(fā)現(xiàn)宗門至寶“天盤”消失無蹤后,他不知嘗試推衍了多少次。
借助天時地利,換著不同的時辰、不同的地點,甚至連吃飯前、如廁后都要掐指推一推,結(jié)果無一例外,全都被厚重的迷霧死死蒙蔽。
但此時此刻,在地盤與人盤兩股氣機(jī)交纏共鳴的瞬間,江無涯竟感受到一種守得云開見月明般的痛快感。
那遮蔽天機(jī)的濃霧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變得稀薄黯淡,答案馬上就要揭曉了!
霧氣飛速消退,眼看著就要得到結(jié)果。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江無涯腦子里仿佛清晰地聽到“嘎巴”一聲脆響,那股玄妙的連接……斷了!
之前驅(qū)散的霧氣滾滾翻涌,咆哮著重新席卷而來,瞬間將那即將顯露的真相再次徹底掩埋!
江無涯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隨即化為扭曲的暴怒。
他猛地抬頭,狠狠瞪向楚星瀾,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師妹你這不地道啊,眼看就要成了你搗什么亂!”
方才楚星瀾的感覺其實與他如出一轍,那答案分明近在咫尺,指尖幾乎都能觸碰到邊緣了,卻硬生生被一股力量隔絕。
她壓下心中的驚疑,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江無涯死死盯著楚星瀾的臉,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出破綻。
然而對方的眼神清冷無波,毫無異樣。
兩人在昏暗的小巷中無聲地對峙著,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再來!”江無涯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楚星瀾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忍下了拂袖而去的沖動。
天盤傳承事關(guān)重大,她可以不管天衍宗的瑣事,但不能對天盤的下落置之不理。
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俅纹E,配合江無涯催動氣機(jī)。
然而第二次氣機(jī)相連,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撥云見日的通透感。
那層迷霧厚重得如同凝固的鉛云,將他們窺探的視線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密不透風(fēng)。
“是不是方位不對?”江無涯焦躁地來回踱步,掐著手指念念有詞,“咱們換個朝向試試。”
“這條巷子風(fēng)水位肯定不對!煞氣太重,咱們換個地方。”
“你是不是沒吃飽,氣力不濟(jì)?來來來,師兄這兒還有半個肉包子,你先墊吧一口。”
“你是不是有宿便沒排干凈,影響了靈臺清明?要不你先去解決一下?”
楚星瀾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她一言不發(fā),周身寒氣驟然暴漲,猛地轉(zhuǎn)身,拂袖就走!
“誒,別走啊師妹,師妹!”
江無涯頓時急了,追在后面跳腳,
“咱們再試試啊!能行的,一定能行的!你別放棄啊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