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鄉試僅余十日,整個鳳京城都籠罩在一種無聲的緊繃之中。
秦昭玥這段日子過得逍遙,吃穿用度有宮里兜底,萬事不操心。
唯有一點小小的遺憾,不能去找她那俊俏的小哥哥玩耍。
母皇沒放她們回府,隱蟄那邊又沒動靜,顯然危險未除。
她倒是動過去皇家別院的念頭,可一個人出行,誰知道暗中有沒有神武境大佬跟著?安全感不足啊。
上頭那三位皇兄皇姐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空陪她。
下頭那仨倒是精力旺盛巴不得出去玩,可帶著三個拖油瓶還約什么會?不夠鬧騰的。
所以啊,秦昭玥徹底躺平擺爛。
像科舉這種大事兒,就算是補錄初試的前菜,表面上以她的名望也根本插不上手。
且不說與她一貫的人設不符,就算硬著頭皮伸手要權,誰給吶?
至于跟五哥似的,跟在三姐姐四姐姐身后跑跑腿干點零活兒,那能賺多少功德?
她越愜意,上頭那三位看她就越不爽。
秦昭琬非逼著讓她干點活,秦昭玥要么直接拒絕,要么接了也胡亂敷衍。
給她四姐姐親身示范了一遍,什么叫做真正的“不爭”。
最后氣得三公主只能咬牙放棄,任她逍遙。
秦昭玥是過得滋潤了,可有人著急啊,急得嘴角燎泡,都快上房揭瓦了。
初試結束后的第三日午后。
秦昭玥懶洋洋地歪在廊下的貴妃榻上,身上搭著條薄薄的錦衾,正瞇著眼消食。
秋日暖陽透過雕花窗欞灑下,在她身上鍍了一層慵懶的金邊。
就在這半夢半醒的愜意間,不遠處廊柱后兩個宮女壓得極低的嘀咕聲鉆進了她耳中。
五品境的耳聰目明,有時候也挺煩人。
起初以為是哪個宮的秘聞八卦,細聽之下竟是在互相推諉差事。
“你去吧,事成之后,好處分你一半總行了吧。”
“瘋了不成?沒見上頭那三位主子都繞著六殿下走嗎?這錢你也敢掙,嫌命長?”
“那……那畢竟是后宮傳出來的消息,是殿下生父的意思,這怎么了嘛。”
“怎么了嗎?那你自己去唄,還分我一半好處做什么。”
……
兩人嘀嘀咕咕、推來搡去磨蹭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
最終還是那個接了差事的宮女,戰戰兢兢地挪了進來。
她臉色發白,手指緊緊捏著一封素箋,對著榻上的秦昭玥深深福禮,
“殿下,那個……溫御君托人給您送了封信。”
“誰?”秦昭玥半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宮女:……
“就是……溫若玉,溫御君。”
“哦,”秦昭玥這才懶懶地掀了下眼皮,隨意地抬了抬下巴,“知道了,擱那兒吧。”
“是!”宮女如蒙大赦,幾乎是撲過去將信放在榻邊的小幾上,然后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腳步快得帶起一陣小風。
清暉殿位于前朝深處,距離后宮居住的宮苑山長水遠。
后宮那些人想親自過來,沒陛下口諭可不行,也就只能靠這種托人傳遞的法子。
秦昭玥晾了足足一盞茶的工夫,才慢悠悠地伸出兩根纖纖玉指,拈起信箋,展開掃了一眼。
滿紙都是些“秋風漸涼,玉體可安”、“深宮寂寥,思女心切”之類的陳詞濫調。
拐彎抹角、廢話連篇,核心意思就一個: 溫若玉想她了。
寂寞空虛冷,希望她能請道口諭,去后宮看看他這個“可憐”的老父親。
嘁……
秦昭玥嗤笑一聲,隨手將信紙扔回小幾上。
陛下日理萬機,哪有閑工夫管這點破事兒。
何況她閉著眼睛都能猜到,這位便宜老爹想干什么。
無非是溫家堂妹過了初試,嘗到了押題的甜頭,看到了中舉出仕的希望,想繼續從她這兒套取通關秘籍。
事實也正如她所料。
二房的溫明恪回家后,立刻添油加醋地向溫老夫人稟報。
老婆子眼見孫女竟真有機會鯉魚躍龍門,思慮再三,還是覺得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一咬牙一跺腳,決定砸鍋賣鐵也要再拼一把。
溫家是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可問題是……人找不到了。
這就顯出溫家如今在京城混得有多落魄了,連把消息遞到宮中六公主手上的門路都摸不著。
一家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焦慮的等待中煎熬了整整三天。
眼看鄉試一天天逼近,實在熬不住了,溫明恪才火急火燎地聯系了后宮那位幾乎被遺忘的大哥。
再由溫若玉輾轉托人,才將這封“思念信”送到了秦昭玥手上。
秦昭玥是想掙錢沒錯,更想站著把錢給掙了。
對這種拐彎抹角、不敢明說的信,她根本不屑理會。
策略就一個字:抻!
該吃吃,該喝喝,該躺躺,就跟沒看見一樣。
結果黃昏時分,第二封措辭更急切、暗示更明顯的信又送到了案頭,秦昭玥眼皮都沒抬一下。
翌日,第三封信如期而至。
這回溫若玉也顧不得拿喬了,信中“強烈暗示”,說溫庭婉正在溫習功課。
但苦于沒有參考資料,想問問她,能否借閱公主府上收藏的歷年科舉策論集錦。
呵!秦昭玥差點笑出聲。
這瞎話編得,真真是連草稿都不打。
六公主府上連個像樣的書房都沒有,哪來的什么歷年科舉策論集?
不過抻得也差不多了,火候到了,過猶不及。
她終于紆尊降貴地動了筆,雪白的宣紙上,只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句話:
“上本宮府邸,尋碎墨。”
后宮,當溫若玉捧著這張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紙,差點喜極而泣!
他算不得受寵,宮里頭日子本就艱難。
前前后后托人傳信打點,他那點可憐的私房錢都快見底了。
總算……總算有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