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籠罩著皇家別院。
火把噼啪作響,跳動的光芒將周遭映照得明暗不定。
禁軍林立,披全甲,執銳器,無聲肅立。
與往日看似松散的防衛截然不同,此刻的別院氣氛肅殺凝重,仿佛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警戒范圍不僅限于外圍,更是直接延伸至內院回廊,處處可見甲胄森然的守衛。
蒙堅著全甲,披著一身夜露寒霜,大步穿過重重守衛踏入別院。
宮中定然出事了。
否則以祖父沉穩的性子,絕不會突然調動大量禁軍,更不會悍然實行全城宵禁。
更何況,所有皇嗣此刻皆在宮中。
他心中焦灼,連番追問,祖父卻只沉著臉回了一句“性命無礙”,再無他言,只說明日便知分曉。
這半日,蒙堅忙于調配城中禁軍,密布各要害街道,重點加固城門布防。
京營亦取消一切休沐,所有將士枕戈待旦,軍械齊備,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彌漫在整個鳳京城上空。
直至將城中防務全部安排妥當,他才得以抽身,匆匆趕往拘禁著朔風二公主的別院。
“副統領。”
把守內院的軍士抱拳行禮。
蒙堅面色沉凝,略一頷首算作回應,步履未停,徑直走向最深處的院落。
“副統領,院內一切如常,未見任何異常。”
一名校尉上前低聲稟報。
蒙堅未置一詞,徑直行至那扇緊閉的房門前,毫無預兆地抬手,粗暴地推開了門。
吱呀……門軸轉動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屋內光線昏暗,僅有一盞孤燈置于桌案,勉強驅散一隅黑暗。
朔風二公主蕭云朔獨坐燈下,身著素色長衫,料子普通,毫無紋飾,寬大的衣袖更襯得她身形單薄。
烏發簡單挽起,未佩任何簪環首飾,周身透著一種與這奢華別院格格不入的清簡書卷氣,沉靜得仿佛一泓深潭之水。
蒙堅攜著一身盔甲的冰冷氣息闖入,帶著門外凜冽的夜風,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這狹小空間內猛烈碰撞。
他大步進屋,行動間帶起風聲。
倉朗朗……腰間佩劍驟然出鞘。
寒光一閃,鋒利的劍尖已精準地抵在了蕭云朔白皙的脖頸之上。
肌膚感受到劍鋒的冰冷與銳利,微微陷下。
蕭云朔長睫微顫,神色卻未見太大變動。
只是緩緩抬眸,目光平靜地看向眼前煞氣凜然的將領。
“朔風王朝……究竟發生了何事?”
蒙堅手腕穩如磐石,劍尖未有半分顫動,
“你們此次入京,究竟所為何來。”
祖父雖未明言宮中具體發生何事,但卻明確告知,北境恐生大變。
這位朔風二公主入京,怎么看都透著蹊蹺。
當初其使團遞交國書的說法是,兩國有意重啟和談,而她本人則仰慕大乾女子科舉,特來學習交流。
鄉試倒是全程參與了,但所謂的和談,連影子都未見。
蕭云朔迎著他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緩緩搖頭。
“我所言并無虛辭,此行僅為參與鄉試,感受大乾文盛之景。
其余諸事,我確實不知。
朔風朝堂軍政,我向來罕有參與,人微言輕,無從知曉。”
屋內氣氛沉滯得令人窒息。
即便劍鋒抵喉,命懸一線,她眸中依舊清明一片,不見絲毫懼色,亦無慌亂。
這究竟是實話,還是城府深到了極致。
死死盯著她的眼睛,蒙堅一時竟難以分辨。
數息之后猛地收劍,劍風掃過,帶起幾縷鬢發。
未再看她,而是轉向門外沉聲大喝:
“帶上來!”
命令聲落,不過片刻,兩名禁軍便押著一人進來,正是蕭云朔此次帶入京中的唯一一名貼身婢女。
動作粗暴,毫不憐惜地將那婢女摜倒在地。
雙膝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那婢女痛得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卻死死咬住嘴唇,未曾驚呼求饒。
蕭云朔一直平靜無波的臉色終于有了些許變化,她看向蒙堅,語氣帶上了明顯的慍怒。
“蒙統領,以我一介女婢性命相脅,未免太過下作,失了君子風度。”
蒙堅對此斥責充耳不聞,面色冷峻如鐵。
下一刻,他手腕一抖,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徑直刺穿了那婢女的胸膛!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格外清晰,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婢女素色的衣襟。
“你!”
蕭云朔猛地站起身,面上血色盡褪,首次露出了焦急驚怒之色。
蒙堅持劍的手穩如磐石,神色沒有絲毫動容,目光如冰刃再次鎖住蕭云朔。
“朔風二公主,現在,能說了嗎?”
蕭云朔胸口劇烈起伏,看著地上痛苦蜷縮、鮮血汩汩流淌的侍女,
“我說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個閑散無權的公主,在朝中根本沒有任何實職!你讓我說什么!”
下一刻,蒙堅猛地抽回長劍。
帶出一蓬溫熱的血珠,濺落在地磚上,開出點點觸目驚心的紅梅。
他不再看那倒地呻吟的婢女,也不再看臉色蒼白的蕭云朔,只留下一句冰冷徹骨的話。
“你最好虔誠祈禱,北境一切相安無事,否則……”
話語未盡,其意自明。
轉身,大步離去。
房門被重重摔上,發出一聲巨響,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腳步聲迅速遠去。
屋內,蕭云朔立刻沖上前,跪倒在地,慌忙抱住自己的婢女。
“阿月!”
那名叫阿月的婢女嘴角溢出血沫,氣息微弱。
“公主……”
蕭云朔手忙腳亂地查看傷勢,指尖觸及溫熱的血液,顫抖不止。
蒙堅這一劍,精準地避開了要害。
但若得不到及時的救治與傷藥,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阿月失血過多,痛苦地一點點死去。
好狠的心腸!
好毒的手段!
蕭云朔緊緊抱住懷中氣息奄奄的侍女,抬頭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眼中第一次迸發出強烈的恨意與驚惶。
父皇……你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