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因為已經可以確定,汛期來臨了。
秦昭瓊夜間返回了那五進宅院,禁衛軍也全部從礦場撤出,沒有再安排任務,今夜可以好好休整一番。
鐵渣山附近的擋墻立起,溝渠也在穩步挖掘之中,赤巖縣的治水已經完成大半。
秦昭瓊擔心上游的情況,無法在一縣之地再耽擱下去。
用好晚膳,姊妹倆對面而坐喝著茶,還有位身受重傷的“大英雄”在場。
秦昭瓊突然沉了臉,“不行,我不同意!”
蒙堅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尤其配上他慘白的膚色。
其實還有第四人在場,正是隱蟄,她以“勢”籠罩周圍。
“殿下,這是最好的方法。”
就在剛剛,隱蟄做出了提議:賑災隊伍明日啟程,但六公主留在赤巖縣。
秦昭玥面色不善,眼神跟小刀子似的咔咔往隱蟄身上撇,
“算計我是吧?今天讓我去演那場戲,也是為了這個吧!”
什么防備力量不足、什么讓敵人徹底放棄對她的監視,都是胡扯!
隱蟄泰然自若,“沒錯。”
承認了,就這樣水靈靈得承認了嘿!
嘭!秦昭瓊拍了桌子,“不行,怎可讓六妹妹獨自涉險。”
這一刻拿出了久在軍中的大將氣勢,一言想要蓋棺定論。
隱蟄淡淡開口:“明日清晨,求援的信便會抵達鳳京。
而一位神武境全力趕路的話,半日即可抵達赤巖縣。”
若非是為了查案,隱蟄根本不需要求援。
以她的手下和青鸞衛、蒙家那位死衛、禁軍配合,足以將赤巖縣從上到下一網打盡。
秦昭瓊還要拒絕,秦昭玥卻先一步開口:
“你已經獲得了線索,我在不在赤巖縣都不影響查案吧。”
隱蟄搖了搖頭,“還是有影響的。”
從水患之初,赤巖縣就已經預料到會有朝廷的欽差賑災。
所以借著洪水,將參與盜采的坑丁全部掩殺,捕快江明鳶發現的那具尸體就是證明。
估計是礦道縱橫交錯、水勢又急,意外沖出了一具尸體。
反正礦洞被淹沒,一時半會兒也開采不了。
而礦上最不缺的就是坑丁,有太多的方法拿捏他們,死掉一批總有下一批。
許些吃喝、減少勞役時間、以家人威脅,幾乎不會有什么耗費就能再聚攏一批鋌而走險的人。
之所以留著那趙青山,估計是因為他身邊有那個齊叔看著。
地下水道何其復雜,怎么會剛剛潛入城中就恰好被人發現?
若非他還藏著真氣修為,應該已經連同那份秘檔被一起拿下。
“茗煙縣堰塞湖發現地底堤壩,這事兒瞞不住,估計最遲今明兩天他們就會得到消息。
若是所有人都離去,對方很可能會為了掩蓋真相、將所有相關人員滅口。
可若是六公主留在此地主持治水事宜,對方必然會投鼠忌器,至少不會做得太過。”
像趙青山所說,礦上想要將人磋磨死的手段太多了。
就算現在不下礦,開渠中出現勞累過度或者急病的也比比皆是。
若六公主留下,相當于是給他們留了一張護身符。
“呵,”秦昭玥嗤笑,“你那是為了坑丁嗎?你是擔心所有的線索斷了,無法繼續追查。”
長姐離開,留她這個廢物六公主在,
一來很可能保住線索,二來也是讓對方放松警惕,更加有利于推進查案,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沒錯。”
再一次毫無遮掩得承認,語氣還是那么得理直氣壯,給秦昭玥都整無語了。
秦昭瓊望向下首的隱蟄,隱隱有逼視之意,“不行,留昭玥一人太危險。”
蒙堅也滿臉緊張、緊蹙眉頭,“沒錯,太危險了。”
隱蟄微微歪起腦袋,“兩位,我想問問,這險……從何來?”
“暗中就藏了一位四品武者,而六殿下身邊呢?
我留下的搖光四品,碎墨五品,十二名六品青鸞衛,兩位六品麒麟衛……”
還有個天賦異稟的傻小伙兒,而且六公主本身也有修為在身。
就算不算他倆,十六位氣武境,哪里危險?
“大殿下在的時候對方只派一名四品境武者盯著。
難道等大殿下離開之后、對方會迫不及待調用神武境強者?專門用來襲殺六殿下?”
堂上凝重的氣氛猛然一滯。
秦昭瓊和蒙堅嘴巴幾度開闔,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秦昭玥眨巴了兩下眼睛,好像……是這么回事兒哈……
嗨,什么“一個人留下”的,她都被帶溝里去了。
既然安全無虞,秦昭玥眼珠子一轉,好像這事兒有搞頭啊。
治水事急,長姐肯定要冒雨急行軍,而如果她留下呢?
上頭沒人管著,想幾點起幾點吃、想吃什么吃什么,還不用連日奔波……
氣氛悄然發生了變化,隱蟄不動聲色。
看得出來,長公主對她這位妹妹是真心愛護。
皇家親情向來淡薄,尤其是在還沒有立儲之時,互相提防、攻訐是常態。
而且連蒙家的小子也是,回護之意不似作偽。
她一路暗中跟隨、瞧得真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
聯想到茗煙縣疏浚時的異常,更加好奇他們做了什么,不過此時不是深究的時候。
“我寫信求援是為了查案,言明需要一位神武境強者。
若是大殿下不放心,離開之前我會留下一封手書,以六殿下的安全為重。”
秦昭瓊訕訕,剛剛強大的氣勢消失不見,小聲喃喃,“還是有點危險的……”
“我可以!”秦昭玥繃著俏臉,義正言辭道:
“長姐不必顧及妹妹的安危,汛期已至,多拖一天不知又會發生什么。
如今也不過是大略解決了青要州的水情,還有其他兩州之地呢。
昭玥……昭玥愿意獨自留下……”
“妹妹!”
“姐姐!”
“妹妹!”
“姐姐!”
……
誒……隱蟄虛著眼,大可不必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秦昭瓊望著身旁的妹妹,長長嘆了口氣,伸出手掌輕輕捋順她的發絲。
讓妹妹涉險非她所愿,但看到她如今的成長,心中又難免驕傲。
“要不我留下?”蒙堅插了一嘴。
“不可。”隱蟄斷然拒絕。
蒙堅留下,他的死衛必然也要留下,長公主身邊面上的力量就太薄弱了。
何況他蒙家人和禁軍統領的身份擺在這兒,也起不到麻痹敵人的效果,留下弊大于利。
“蒙統領留不得,但為了配合六殿下,我覺得應該留下另外一人:裴雪樵。”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