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凌晨,接連不斷的炮彈撕裂空氣,從遠處呼嘯而來,狠狠砸在蕰藻浜88師守軍陣地上。濃煙裹挾著泥土沖天而起,整條防線在劇烈的爆炸中震顫。
88師士兵們迅速臥倒,在彈坑與工事間隱蔽,承受著這波猛烈的炮火覆蓋。
當長達十分鐘的炮擊結束后,蕰藻浜北岸地平線上已經出現21輛94式輕戰車的輪廓,戰車后方,頭戴鋼盔的鬼子步兵在月色下交替前進,朝著守軍發動了進攻。
蕰藻浜北岸的地面上早就布滿了坑坑洼洼的彈坑,這都是38師那強大的迫擊炮彈炸出來的痕跡。
作為38師的老對手,這兩個聯隊的鬼子步兵早已熟悉了這種地形。
他們在彈坑間靈活穿梭,不時依托坑沿向對面陣地射擊。這都是用鮮血換來的經驗,在38師的防區,若在同一位置停留過久,下一秒就可能被不知從何處飛來的迫擊炮彈掀飛。
“全體進入戰斗位置!”
88師陣地上響起各級軍官的吼聲和哨聲。
士兵們迅速進入戰位,依托38師留下的完備工事,向進攻的敵軍傾瀉火力。
戰場上頓時槍聲大作。
雖然這次守軍的火力并沒有之前那么猛烈,但是鬼子步兵依然不敢大意。
他們吃夠了38師的苦頭。
38師守軍狡猾得很,經常故意示弱,誘使他們沖鋒,等他們沖上去的時候,密集的重機槍與步槍火力就會突然變猛,讓他們傷亡慘重。
88師共配備有三百余挺捷克式輕機槍,八十七挺馬克沁重機槍,十二門75毫米山野炮,另有六門37毫米戰防炮,八門步兵榴彈炮與十二門迫擊炮,還配有二十四門20毫米機炮。
這火力雖然遠不如38師,但是在輕火力上面和鬼子的武器差距并不算很大。
然而,由于此前戰斗傷亡較大,部隊歷經數次兵員補充,單兵作戰素質已不如戰爭初期。
官兵們憑借工事優勢和頑強意志,勉強頂住了鬼子的首輪進攻。在師部的調度下,炮兵集中火力,重點轟擊鬼子戰車部隊,想要先摧毀這些對守軍來說威脅最大的裝甲車。
鬼子戰車部隊試圖從胡家橋方向強行突破,但在88師官兵的頑強阻擊下,先后被守軍炮兵摧毀。
戰車中隊長大島和司見攻勢受挫,立即下令剩余戰車后撤。
由于戰車無法直接強渡蕰藻浜,必須依賴橋梁通行,鬼子只能計劃先由步兵在南岸奪取部分陣地,建立橋頭堡,再掩護戰車過橋展開突擊。
看到就連戰車突擊也未能打開局面,松阪與羽生兩位少將雖察覺到守軍火力較之前明顯減弱,卻也一時無計可施,只得命令四個聯隊輪番發起進攻,意圖以持續壓力拖垮守軍。
上午時分,松阪少將在前線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戰況后皺眉道:“羽生君,支那守軍的火力似乎比之前弱了許多,今天也未見他們打出那種密集的迫擊炮彈幕。”
羽生少將接過望遠鏡凝視片刻,沉吟道:“那個狡猾的林晏,會不會又在施展上次那個詭計?故意示弱誘我軍渡河,待我軍半渡之際,再以裝甲火力全力絞殺?”
松阪少將嘴角一抽,不由想起上次慘敗的教訓。
“也罷,那就繼續穩步推進吧,命令各部不可冒進。”
72軍指揮部,電話鈴和參謀的匯報聲吵成一團。
一個參謀拿著剛統計上來的情況,急匆匆地對軍長孫良說:“軍座,鬼子攻得很兇啊!正面看起來至少有一個旅團的兵力在輪番進攻!”
孫良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氣:“一個旅團?那撐死了也就七八千鬼子嘛。林晏的38師在這兒扛了那么多天,鬼子肯定沒少折損。咱們現在整編好的一兩萬人,守得住。”
自恃兵力占優,加之對前線慘烈的戰斗缺乏直觀感受,孫良的警惕心迅速被僥幸心理取代。
要知道,他的72軍下轄兩個師,一個是滬市保安總團,一個是88師,這兩個都是戰力強大的部隊。
就光88師都有一萬多人,防御對面這不過區區七八千的鬼子綽綽有余。
如今,88師防守原38師陣地,保安總團防守原33師陣地。
他放下茶杯,拍了拍一旁正在看地圖的副師長馮法的肩膀:“老馮,這兒就交給你了,按既定方案打,穩著點來,有什么情況隨時派人通知我。”
馮法說道:“軍座,鬼子攻勢很兇,您看是不是再呆一段時間看看情況?”
“誒,”孫良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打斷了他,“區區一個被38師打殘了的鬼子旅團,翻不起什么大浪。更何況還有這么多完好的防御工事,沒問題的。”
說罷,他不再理會指揮部里繁忙的景象,整理了一下衣領:“備車,我去租界辦點事。”
片刻后,一輛轎車從軍部朝著租界駛去。
與此同時,林晏的38師和隔壁的33師也終于迎來了統帥部承諾的兵員補充。
然而八十五軍指揮部內,氣氛卻異常凝重。
“欺人太甚!”一向沉穩的魏云師長,此刻臉上滿是壓抑不住的怒火,他將手中的電報重重拍在桌上,“簡直欺人太甚!”
一旁的彭善臉色也同樣鐵青。
林晏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自己收到的那份電文放回桌面,電文抬頭赫然寫著:
“國民革命軍中央軍事委員會命令……”
“致第八十五軍……”
“查該軍自淞滬會戰以來,浴血奮戰,屢挫敵鋒,官兵傷亡甚重,兵員缺額亟待補充……”
“著調撥后備兵站預備第一二五團(員額三千)配屬該軍第三十三師,番號改為第八十五軍第三十三師補充第一團,歸魏云師長節制。”
“著調撥皖北保安第一七四團(員額三千)配屬該軍第三十八師,番號改為第八十五軍第三十八師補充第一團,歸林晏師長節制。”
“限五日內完成交接整編,所有官兵須優先補入一線作戰單位,武器彈藥由軍需處統一配發……”
魏云之所以如此憤怒,是因為今天早上乘坐火車趕到大場鎮的這兩個補充兵團簡直是一言難盡。
這兩個兵團說是滿編三千,然而清點下來,實際兵員竟不足兩千,缺額整整一千,其中貓膩不言自明,大概率是被吃空餉了。
兵員質量更是不堪入目。
配屬33師的兵團,好歹由少數老兵帶領,士兵雖多為僅訓練一周的新兵,但至少人手一支漢陽造。
而撥給38師的所謂保安團,一多半是缺乏軍事訓練的保安兵,另一半根本就是剛被抓來的壯丁,許多人連軍裝都沒有,還穿著逃難時的單薄粗布衣。
武器更是可憐,僅有一千多支老掉牙的老套筒,不少人甚至是徒手而來。
什么軍需處壓根就沒有配發。
林晏思忖片刻就知道,這所謂的保安團,原本實際兵員恐怕只有一千多人,空額早被層層克扣。
如今突然接到調令,主官為湊人數倉惶抓了幾百壯丁充數,便匆匆塞上火車送來前線。
更搞笑的是,原保安團的長官一聽是調往淞滬戰場,早已逃之夭夭,這批人是由鄰近的后備兵團軍官順路捎來的。
眼下只能暫收麾下,好歹每日能賺取兩千的系統點數,就先訓練著吧,暫時用不到他們,訓練一段時間,總歸還是能用的。
彭善更是氣的都說不出話了。
這樣的兵員補進八十五軍,何談抗擊日寇?只怕鬼子一波沖鋒,隊伍就全散了。
起初聽魏云匯報時他還將信將疑,以為后方不至于如此荒唐。
待他親自從軍部趕到大場鎮,親眼見到那所謂四千兵員的實況,心徹底涼透。他連事先準備的誓師動員都省了,鐵青著臉直接返回軍部。
“兩位兄弟,不必生氣,你們先回師部整頓,我這就去見陳司令,定要如實稟報,請他主持公道!”彭善的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離開軍部后,林晏對魏云說道:“魏兄,我估計這其中牽扯甚廣,就算陳司令過問,一時半會兒也難以解決。你還是趁這五天,抓緊訓練一下那些新兵,能練多少算多少。”
魏云嘆了口氣,轉而關切地問:“林兄,我這邊好歹還有些基礎,你那些壯丁……打算怎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