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道士說走就走,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他一把將我扛在肩上,動作粗魯卻巧妙地避開了我的傷口。
對蘇晴喝道:“小女娃,跟上!收斂你的【凰血】氣息,除非你想把方圓百里的妖魔鬼怪都招來!”
蘇晴不敢怠慢,立刻依言運轉秘法,周身那微弱的赤焰徹底內斂,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眼神堅定。
夜色濃重,殘月被烏云半掩。
酒鬼道士扛著我,身形如鬼魅般在崎嶇山路上疾馳,破爛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蘇晴緊隨其后,裙擺拂過荒草,如同暗夜中飄零的蝶。
身后,那片被遺棄的村落和詭異的鎖龍井迅速縮小,沉入黑暗中。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酒鬼道士沉穩的腳步聲,以及我自己粗重的呼吸。
遠處隱約傳來夜梟的啼叫和不知名野獸的低吼,更添幾分荒涼與緊迫。
山林間濕潤的泥土氣息、草木的清新,混合著酒鬼道士身上淡淡的酒氣和藥味,還有我身上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亡命奔逃,前途未卜。
每一秒都擔心追兵出現或詭異降臨,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酒鬼道士看似隨意奔跑,步伐卻暗合某種玄妙韻律,速度極快,而且專挑最難走的偏僻路徑,顯然是為了避開可能的追蹤。
“前輩,鬼醫薛不死在何處?”
我強忍著顛簸帶來的不適,開口問道。
“在‘三不管’地界的‘死人坡’?!?/p>
酒鬼道士語速極快。
“那老家伙脾氣古怪,見不見你們,救不救人,全看心情。不過你們倆情況特殊,一個‘棺釘’一個‘凰血’,他估計會有點興趣?!?/p>
蘇晴聞言微微蹙眉,顯然對“死人坡”這類地方有所耳聞,并非善地。
‘三不管,死人坡……聽起來就是龍蛇混雜、危機四伏之處。
這道士靠譜嗎?但眼下似乎別無選擇?!?/p>
我感覺到體內那顆藥丸的藥力仍在持續發揮作用,修復著傷勢,但遠未痊愈。
每一次呼吸,胸口依舊隱隱作痛。
突然,酒鬼道士猛地停住腳步,側耳傾聽。
臉色微變:“嘖,陰魂不散!”
他話音剛落,側后方山林中陡然響起數道尖銳的破空聲!
嗖!嗖!嗖!
數支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我們!
目標赫然是我和蘇晴!
“蘇家的‘破罡弩’!小心,箭上有毒!”蘇晴驚呼。
酒鬼道士冷哼一聲,肩扛著我的情況下,身體如同沒有骨頭般詭異一扭,避開兩支弩箭!
同時空著的左手快如閃電般探出,食中二指精準夾住了射向我咽喉的第三支弩箭!箭尾兀自劇烈顫抖!
襲擊來得突然!
酒鬼道士的反應更快!
夾住弩箭的瞬間,他手腕一抖,那支弩箭以更快的速度原路射回!
黑暗中傳來一聲悶哼!
道士在負重情況下,展現出的精準判斷和恐怖身手,舉重若輕,將致命的襲擊化解于無形。
并非硬擋,而是利用高超的身法和精準的控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看來蘇定邦是鐵了心要留下你們了!”
酒鬼道士眼神一冷,不再停留,速度再次爆發。
“抱穩了!”
他不再走山路,而是直接沖向旁邊陡峭的山崖!
“抓緊我!”
蘇晴見狀,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酒鬼道士足尖在崖壁上連點,身形如大鵬般騰挪起落,竟然扛著一個人,帶著一個人,在這近乎垂直的崖壁上如履平地!
下方叢林中,數道黑影急速追來,為首一人氣息格外陰冷,正是去而復返的老瞎子!
他身邊還跟著幾名蘇家高手。
“他們下了血本了!連這老鬼都派出來了!”
酒鬼道士啐了一口。
老瞎子仰頭,空洞的眼窩“盯”著崖壁上的我們,發出夜梟般的笑聲:
“跑?跑得掉嗎?這方圓百里,都是蘇家的眼線!把【凰血】女娃和那小子留下!”
他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一股濃郁的黑色煞氣自他體內涌出,化作數條猙獰的鬼蛇,貼著崖壁,速度奇快地向上躥來!
——“九幽鬼蛇咒!”
同時,另外幾名蘇家高手也各施手段,飛鏢、符箓、甚至還有操控藤蔓的異術,從不同角度襲向我們!
言辭勁爆對白:
酒鬼道士一邊急速攀爬,一邊大罵:
“媽的,真當道爺我是泥捏的?!”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腔鼓起,然后扭頭向下,發出一聲如同雷霆般的怒喝:
“滾——!”
轟?。?!
肉眼可見的音波混合著精純浩大的道家真氣,如同海嘯般向下席卷!
那幾條鬼蛇首當其沖,如同遇到克星,瞬間潰散成黑煙!
飛鏢符箓藤蔓也被這股恐怖的音波沖擊得七零八落!
下方追兵更是人仰馬翻,修為稍弱者直接耳鼻出血,昏死過去!
連老瞎子也被震得氣血翻騰,連連后退,臉上首次露出駭然之色!
“道門‘雷音吼’?!你到底是‘守墓人’還是龍虎山的人?!”
老瞎子驚疑不定。
酒鬼道士卻不再理會,借著反震之力,身形再次拔高,終于翻上了崖頂。
他將我放下,臉色也有些發白,顯然剛才那一聲吼消耗不小。
“快走!那老鬼難纏得很,甩不掉!”
崖頂是一片相對平坦的林地,但前方霧氣開始彌漫,能見度迅速降低。
“不好,是‘迷瘴’!”蘇晴臉色一變,“這霧氣有毒,而且能干擾感知!”
后有追兵,前有迷瘴。
酒鬼道士看著那濃郁的霧氣,眼中卻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迷瘴?正好!”
他掏出酒葫蘆,猛灌幾口,然后咬破指尖,在葫蘆底飛快畫了一道符。
“跟著葫蘆走!別回頭!”
說完,他將酒葫蘆向前一拋。
那葫蘆竟如同活物一般,滴溜溜旋轉著,散發出微弱的清光,堅定不移地飛入了濃霧之中,所過之處,霧氣仿佛被無形之力排開,形成一條狹窄的通道!
“走!”
酒鬼道士當先沖入通道,我和蘇晴緊隨其后。
身后,老瞎子氣急敗壞的吼聲和追兵的聲音迅速被濃霧隔絕、扭曲,變得模糊不清。
我們三人,跟著那只神奇的酒葫蘆,在這片未知的、充滿毒瘴的迷霧森林中,亡命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霧氣漸薄,隱約可見一片怪石嶙峋、死氣沉沉的山坡。
酒葫蘆的光芒也變得黯淡,“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酒鬼道士撿起葫蘆,松了口氣,指著前方那片不祥的山坡:
“到了,死人坡?!?/p>
而就在我們踏出迷霧的瞬間,山坡之上,一座歪歪斜斜的茅草屋前,一個干瘦如柴、眼窩深陷、正拿著把小刀專心致志雕刻著一截人骨的老者,緩緩抬起了頭。
他那雙渾濁得幾乎沒有眼白的眼睛,漠然地掃過我們,最終停留在我和蘇晴身上,沙啞開口,如同砂紙摩擦:
“一個快碎的釘子,一個要燒起來的火鳥……”
“有點意思。”
我們歷經追殺與迷瘴,終于抵達鬼醫薛不死的居所!
但這個形容枯槁、雕刻人骨的老者,就是能救我們的人嗎?
他那句“快碎的釘子”、“要燒起來的火鳥”精準點出我們的狀態,他會如何“醫治”我們?
是救星,還是另一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