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正廳內,氣氛壓抑。
唐翎君雙膝跪地,脊背繃得筆直,額頭抵著冰涼的金磚,不敢抬頭直視上位者的目光,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濕。
兵部尚書唐震站在他身側,身著緋色官袍,卻難掩臉上的窘迫與焦慮。
二皇子高毅斜倚在首位的太師椅上,茶杯被他狠狠摔在地上。
“飯桶!一群廢物!”
他怒聲斥責,語氣里的火氣幾乎要將屋頂掀翻,“連個廢物都搞不定,害本殿下到手的十萬兩銀子全飛了!”
唐震連忙躬身告罪:“殿下息怒!此事實屬意外,那陳凡先前明明是個任人拿捏的廢物。”
“誰料他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僅不再對趙若雪言聽計從,還敢在圣上面前反咬一口,攪黃了咱們的計劃!”
他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他們父子一直是二皇子陣營的。
唐翎君勾搭趙若雪,最初便是遵從二皇子的密令。
利用趙若雪榨干陳凡的家產,奪取秦王王位,等目的達成再將趙若雪舍棄。
原本一切都按計劃順利推進,可陳凡的突然轉變,讓所有部署徹底泡湯。
父子二人怎么也想不通,那個以前被他和趙若雪戲耍得團團轉的蠢貨,如今竟變得如此棘手。
更讓他們肉痛的是,現在不僅沒拿到陳凡的家產,還倒欠了對方十萬兩銀子。
他們很清楚,二皇子絕不會為這筆錢買單,最終只能由唐家兜底。
這十萬兩,哪怕是唐家一年拼命貪污受賄都湊不齊,這一下簡直踏馬虧到了姥姥家!
“好了,別在這哭喪著臉!他日等我登基稱帝,這點小錢算得了什么?現在最關鍵的,是弄死陳凡這個狗賊!”高毅臉色陰鷙道。
陳凡對他來說,原本就是個隨時可以捏死的廢物,但這廢物偏偏深得他父皇的喜愛。
再加上朝中那些念著先秦王舊情的老臣,對陳凡也多有照拂。
要是讓陳凡倒向太子或者老三,豈不是給他憑空添了個心腹大患?
而且還有蘇家!
蘇武老頭雖說退居二線,可在軍中的威望尚存,那些老將基本都賣他幾分面子。
如今他父皇將蘇星月賜婚給陳凡,這不就等于把蘇家這股勢力和陳凡綁在了一起嗎?
一旦聯手,那股力量足以撼動高毅的根基,甚至威脅到他未來登基!
高毅絕對不能放任這種情況發生!
這種人,能拉攏過來自然最好。
若拉攏不成,那就只能徹底鏟除,永絕后患!
唐震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上前一步低聲獻策:“殿下,臣有一計!”
“過段日子便是萬朝歲貢,各國使團齊聚京城,魚龍混雜。”
“我們可設下圈套,借刀殺人,讓陳凡和進貢使團起沖突,屆時即便父皇再偏愛他,也難以護他周全”
高毅眼前一亮,“好!此事就交給你們父子去辦!務必做得干凈利落,一擊致命,直接把那廢物給我弄死,絕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臣遵旨!”唐震父子齊聲應道。
……
太極宮,兩儀殿。
龍涎香的煙氣裊裊纏繞,映得景帝那張肅容滿面的臉龐愈發深沉。
聽完呂公公關于蘇府賜婚的匯報,他指尖輕輕敲擊著龍椅扶手,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
“哼,算那小老頭還識幾分大體。”
景帝口中的“小老頭”,正是蘇家的定海神針蘇武。
這些年,蘇家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姿態,既不明確歸順,也不與其他勢力勾結,活脫脫一副獨樹一幟的模樣。
他曾三番五次遞出橄欖枝,暗示蘇家徹底依附皇權,可蘇武總能用各種借口裝傻充愣,這讓掌控欲極強的景帝頗為惱火。
但惱火歸惱火,景帝也有自己的考量。
蘇家手中有權,蘇武的威望更是深入骨髓,若是強行逼迫,萬一逼得蘇家狗急跳墻,只會讓本就動蕩的朝局雪上加霜。
好在蘇家還算有分寸,這些年始終沒有貿然站隊,這也是景帝一直隱忍不發,容忍其獨樹一幟的根本原因。
這次賜婚,本就是他拋出的最后通牒,若是蘇家再不識趣,他真的要動殺心了。
想到這里,景帝的目光沉了沉。
如今的大景帝國,早已不復當年的鼎盛。
內部國庫空虛,地方權力分散,中央政令常常鞭長莫及。
外部則群狼環伺,漠北的鐵真部落虎視眈眈,西域諸國也蠢蠢欲動,邊境始終不得安寧。
這一切,都是當年那場慘烈的皇城保衛戰留下的后遺癥。
這些年他殫精竭慮,宵衣旰食,雖讓局面有所緩解,卻終究是杯水車薪。
也正因如此,陳凡那日在金鑾殿上提出重建神鋒軍的話,才像一道驚雷,劈開了他心中的陰霾。
哪怕陳凡未必能真的辦成此事,可那份敢為人先的氣魄,那份心系家國的表態,就足以讓他心潮澎湃。
至少,還有人愿意為這個帝國拼盡全力。
想到陳凡,景帝順勢問道:“那小子回府后,在做些什么?”
呂公公躬身回道:“回陛下,世子回府不久,趙平夫婦就堵在王府門口撒潑打滾,叫囂著要世子救趙若雪。世子二話不說,直接讓徐盛和湯泉出手,斷了那二人的活路。”
“好!”
景帝猛地一拍龍椅扶手,放聲大笑,眼中滿是欣慰,“終于踏馬有點陳家兒郎的血性了!不像之前那般窩囊!然后呢?他后續還有什么動作?”
呂公公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說!”
景帝臉色一沉,語氣里帶上了帝王的威嚴。
呂公公嚇得一哆嗦,連忙磕頭道:“然、然后……世子就帶著人,去醉春樓逛青樓了。”
“砰!”
景帝勃然大怒,一拳砸在龍案上,上好的宣紙被震得四散紛飛。
他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口中怒聲罵道:“這個廢物!朕還是過早相信他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過了一會兒,景帝自己就氣消了。
算了算了,犯不上跟一個廢物置氣,愛怎么地就怎么地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當前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萬國歲貢,此事景帝非常看重,這是一次樹立大景威嚴的絕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