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你還有臉回來?你怎么不死在青樓算了?”
“蘇家的名聲都讓你這個廢物敗光了!”
蘇云的耳膜被這兩聲怒吼震得嗡嗡作響。
他本是二十一世紀的文科博士,一場意外,魂穿至此。
而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滎陽郡首富蘇家嫡長子!
按理說,他應該有非常幸福的人生,事實卻截然相反。
二十年前,王朝更迭天下大亂,蘇云在戰(zhàn)亂中與父母失散,成了流離失所的孤兒,那時候他才五歲!
一個五歲的孩子,在兵荒馬亂的亂世中漂泊了二十年,沒人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打,才能活到今天。
直到兩個月前,兩名衣著華貴的男女找到他,聲稱是他的親生父母,并帶回蘇家。
這是一場闊別二十年的重逢,蘇云本以為會很溫馨,會有人關心他這二十年過的怎么樣,結果等來的是嫌棄、厭惡、排斥。
明明是一家人,明明身體里流淌著同樣的血液,可他在蘇家生活了兩個月,就像是永遠都融不進去的外人。
“看看你三個弟弟!”
蘇振的聲音再度響起,像是在抽打蘇云的臉,“你二弟文采斐然,十七歲便中了進士,如今已在朝為官,三弟精于算術,已能獨掌家中產業(yè)!”
“就連你那不成器、只愛舞刀弄槍的四弟,一手箭術也得了郡守的夸贊!”
蘇振越說越氣,胸膛劇烈起伏,“你呢?你有什么本事?除了吃喝等死,你還會什么?”
“哦對了,你會勾欄聽曲,偷雞摸狗,一身的地痞流氓氣!大字不識幾個,連最簡單的賬本都看不會!我蘇振怎么會生出你這種廢物東西!”
羞辱如冰冷的雨水,兜頭澆下。
廳堂內回蕩著蘇振的咆哮,下人們縮著脖子,一動不敢動,生怕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觸霉頭被遷怒。
蘇云的母親柳氏,望著暴怒的蘇振,憂心忡忡的張了張嘴,卻也不敢在這時候替蘇云說話。
一家之主正在訓子,她一個婦道人家沒有插嘴的余地。
然而,蘇云緩緩抬起頭,那雙眼睛里沒有畏懼,只有面對不公的憤怒。
“他們什么都會,是因為他們從小錦衣玉食,有先生教導,有父母呵護。”
“而我呢?我五歲就要從尸堆里找吃的,跟野狗和禿鷲廝殺,受傷了只能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哭。”
“寒冬臘月穿著單衣,手腳凍出血瘡,人人都罵我是個沒人要的野種!”
“你以為我想這樣?還不都是因為你!”
“當初要不是你粗心大意弄丟了我,我蘇云不會比任何人差!”
廳堂內頓時安靜的落針可聞。
下人們偷偷抬頭,震驚的望著蘇云,滿臉的不可思議。
蘇振作為蘇家的一家之主,從來沒有人敢當面頂撞他,哪怕他錯了!
“你……你……”
蘇振被這番話懟得啞口無言,一張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柳氏聽到蘇云自訴童年的苦難,臉上滿是淚水,心疼不已。
她見蘇振胸膛起伏,顯然被氣的不輕,擔心蘇云受罰,連忙端上一杯茶遞給了蘇振。
“老爺,您消消氣,云兒他……”
話沒說完,就被蘇振不耐煩的打斷了。
他推開茶杯,猛地一拍桌子,那紫檀木的厚重桌面發(fā)出一聲悶響,“放肆!你還敢頂嘴!沒教養(yǎng)的逆子,目無尊長!來人,家法伺候!”
一旁的婦人,蘇云的母親柳氏,連忙起身,拽著蘇云的袖子,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滿是焦急:“云兒,快,快給你爹跪下認個錯,服個軟……”
認錯?
蘇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蘇振要的根本不是一句道歉。
他要的,是順從,是卑微,是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
蘇云冷笑一聲,輕輕掙開柳氏的手。
“我何錯之有?”
他挺直了腰桿,像一桿刺破這壓抑屋宇的標槍。
“我沒錯!”
“好!好!好!”
蘇振怒極反笑,眼中兇光畢露,“反了你了!我今天就打到你認為止!”
他親自走下堂,從下人手里奪過那根手臂粗的家法棍,掄圓了就朝蘇云的后背狠狠砸下!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蘇云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仿佛那棍子打的不是他的身體。
他沒有怒吼,沒有求饒,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只有那雙眼睛,黑得像深不見底的寒潭,死死地盯著蘇振。
蘇振打了一下,停住了,喘著粗氣,想看他求饒。
只要蘇云彎一下腰,說一句軟話,他就能借坡下驢。
可蘇云的身影,像釘死在地上的松。
這股子倔強徹底點燃了蘇振的怒火。
他覺得自己的威嚴,在滿屋子下人,甚至是在屏風后那幾道隱晦的目光注視下,被這個逆子踐踏得粉碎。
“我打死你這個孽障!”
他動了真火,棍子如雨點般落下。
砰!砰!砰!
每一擊都用盡全力。
木棍裹著風聲,一下下砸在蘇云的背上。
蘇云死死咬著牙,骨頭仿佛都在哀鳴,但他就是不倒,不跪,不求饒。
血順著他的嘴角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逐漸匯聚成一灘血池。
“老爺!別打了!要打死人了!”柳氏的哭喊聲變得尖利。
蘇振這才喘著粗氣停手,將棍子狠狠一扔。
他看著地上那灘血,心里也有些發(fā)怵,但嘴上卻絕不服軟:“把他給我關到柴房去!什么時候知道錯了,什么時候再放出來!”
柳氏哭著撲過去想扶蘇云,想看看他背后的傷口,卻被他一把推開。
那力道不大,卻讓趙氏心里猛地一空,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滿臉的不可置信。
蘇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眼神冷得像冰。
“不必了。”
蘇云開口,聲音因失血而有些沙啞,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看著蘇振和柳氏,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既然這么不喜歡我,我走便是!”
“從今往后,我們再無瓜葛,老死不相往來。”
“剛才這頓打,就算我還了你們的生養(yǎng)之恩。”
說完,他再不看這兩人一眼,拖著重傷的身子,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地挪出了這個讓他窒息的家門。
“云兒,你何苦如此呢?你是爹娘的親生骨肉,不能因為一點矛盾就說出斷絕關系的話啊。”
趙氏還想挽留,想去拉蘇云,卻被他渾身是血的慘狀嚇到,不敢伸手。
“讓他滾!”
蘇振的怒吼在身后炸開,“有種滾了就永遠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