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
天大的捷報!
然而,蘇云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松動,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腳下。
就在傳令兵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沉悶的震動,從地底深處傳來。
整個御書房都跟著晃動了一下,案上的筆架滾落,砸在金磚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女帝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杯中水面漾開一圈圈漣漪。
傳令兵臉上的狂喜凝固了。
“地龍翻身?”他喃喃自語。
“不是。”蘇云開口,聲音冷得像冰,“是他們,動手了。”
他猛地轉(zhuǎn)身,快步走到那張巨大的皇城地下地圖前,目光精準(zhǔn)地落在了天庫入口的那個點上。
爆炸,就在那里。
那個刀疤臉悍將,最后的目標(biāo)不是殺人,是炸門。
不,他不是要炸開門,他是要用最猛烈的爆炸,引爆整個天庫地宮的結(jié)構(gòu),從內(nèi)部,毀掉紫禁城的地基!
好狠的手段!
“來人!”蘇云厲聲喝道。
一名禁軍統(tǒng)領(lǐng)快步入殿,單膝跪地。
“傳令徐耀祖!帶上所有能用的民夫,立刻去城西廢棄水利司!從地面,往下挖!告訴他,我給他的圖紙上,有預(yù)留的逃生井口,就從那里挖!”
蘇云的聲音又快又急,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砸進統(tǒng)領(lǐng)的耳朵里。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領(lǐng)命,飛速離去。
蘇云又轉(zhuǎn)向另一名衛(wèi)戍軍將領(lǐng)。
“你,帶一營人馬,去水利司廢墟外圍,給我佯攻!把所有動靜都鬧出來!吸引燕王殘部的注意力,給徐耀祖爭取時間!”
“遵命!”
命令一條條發(fā)出,蘇云的腦子卻在飛速運轉(zhuǎn)。
不對,光從外面挖,來不及。
地底的塌方,空氣耗盡,足以殺死任何人。
他盯著地圖,忽然想起了《天庫堪輿錄》中,張敬之用朱筆批注過的一行小字。
“其下設(shè)機巧,可泄重壓,以保全殿基。”
泄壓系統(tǒng)!
天庫本身就有防止自毀的裝置!
可沈策和李沐雪不知道!
他必須告訴他們!
蘇云的手下意識地摸向懷中,那枚冰涼的“天”字令牌,隨即又想到了沈策手中的“唯劍”玉佩。
兩件信物,師出同源。
他沖到書案前,一把抓起鎮(zhèn)紙,用盡全力,以一種特定的頻率和節(jié)奏,重重敲擊在書案的銅制包角上!
“咚……咚咚……咚……”
這是天策府內(nèi)部最高等級的警訊,以金石之聲共振,傳遞危急信號!
……
地底。
黑暗,窒息。
沈策咳出一口帶著泥土味的血,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他撐起身體,摸索著。
“李沐雪!”
他喊了一聲,聲音在狹窄的空間里顯得異常沉悶。
沒有回應(yīng)。
他心里一沉,繼續(xù)向前摸索。
手指觸到了一具溫?zé)岬纳眢w。
他摸到了她的臉,入手一片濕黏,是血。
在爆炸的瞬間,是李沐雪一腳將他踹開,自己卻被一塊塌落的巨石砸中了。
“醒醒!”沈策晃了晃她。
李沐雪毫無反應(yīng)。
周圍,全是碎石和泥土,他們被活埋了。
空氣越來越稀薄,沈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因為缺氧而發(fā)出的擂鼓般的巨響。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懷中那枚“唯劍”玉佩,忽然傳來一陣有規(guī)律的震動。
咚……咚咚……咚……
是蘇云!
沈策精神一振,這是天策府的最高警訊!
他在傳達什么?
重壓……殿基……
沈策的腦中閃過蘇云之前給他的卷宗內(nèi)容。
泄壓!
他立刻明白了蘇云的意思!
他環(huán)顧四周,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借著玉佩微弱的熒光,他看到了那扇被炸得扭曲變形的青銅門旁邊,石壁上有一個不起眼的麒麟石雕。
就是那里!
他拖著受傷的身體,拼命爬了過去,將李沐-雪護在身后,然后用盡全身力氣,轉(zhuǎn)動了那個麒麟石雕的頭部。
“咔嚓——”
石壁深處傳來機括轉(zhuǎn)動的聲音。
緊接著,腳下的大地傳來一陣更劇烈的震動,一股強大的氣流從他們身下的縫隙中猛地沖出,帶著尖銳的呼嘯,將周圍的碎石和塵土卷起,沖向了地宮的更深處!
……
地面上。
徐耀祖帶著數(shù)千民夫,正瘋了一樣地用鋤頭和鐵鍬挖掘著。
他雙眼通紅,嗓子都喊啞了。
“快!再快點!先生還在等消息!”
就在這時,他們正在挖掘的地面,猛地向上一鼓!
“轟!”
一股混合著塵土和水汽的白色氣柱,從地底沖天而起,足有數(shù)丈之高!
“挖開了!”
“是出口!”
徐耀-祖連滾帶爬地沖到洞口,不顧灼熱的氣浪,朝下面大喊。
“沈大人!李姑娘!你們在嗎!”
過了許久,洞口下傳來一個虛弱的回應(yīng)。
“在……”
當(dāng)沈策抱著昏迷不醒的李沐-雪被從地底拉上來的那一刻,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
沈策渾身是傷,狼狽不堪,但他懷里的李沐雪,傷得更重。
她的額頭被鮮血染紅,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氣息微弱。
“快!送回宮!找御醫(yī)!”徐耀祖撕心裂肺地吼著。
一隊禁軍護送著李沐雪,飛速奔向皇城。
蘇云就站在宮門口。
他看著擔(dān)架上那個毫無生氣的身影從他面前抬過。
他伸出手,想要碰一下她的臉,指尖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只來得及觸碰到她垂落下來的,冰冷的手指。
那一瞬間,蘇云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帶著痛。
他的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傳朕旨意。”
女帝不知何時,也走到了宮門前,她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將李姑娘,送入長樂宮,命太醫(yī)院所有御醫(yī),全力救治。”
“用最好的藥,用最好的法子。”女帝的目光落在蘇云身上,“她若有事,朕要他們陪葬。”
禁軍和御醫(yī)們抬著擔(dān)架,匆匆離去。
蘇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一尊石雕。
直到那抹身影徹底消失在宮墻深處。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情緒。
他對著徐耀祖。
“打掃戰(zhàn)場,撫恤傷亡,賑濟百姓。”
他又對著沈策。
“審問所有俘虜,把燕王在京城布下的所有暗線,連根拔起。”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這筆賬,該清算了。”
說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滿是塵土和血污的官袍,邁開腳步,重新走向那座燈火通明的御書房。
他的背影,在清晨的微光里,被拉得很長。
走進御書房,女帝已經(jīng)回到了書案后。
蘇云走到大殿中央,躬身一揖。
他的臉上還帶著血污,眼中卻是一片清明。
“陛下。”
他抬起頭,緩緩說道:
“燕王已失先機。”
“京城,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