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層樓從大樓飛出去了,張來福看的非常清楚,樓上樓下都沒了,但左右鄰居的窗戶還在。
一層樓在天上飛?
這是什么原理?
這層樓在空中迅速右轉,晃了張來福一個趔趄,張來福站穩了身子,從車窗隱約看到了遠處的大樓。
大樓還在原地,少了一層,對它的整體結構似乎沒什么影響,
難怪張來福數的時候是三十二層,老于和老鄭都說是三十一層。
他們不是胡說,他們剛才也數過了,當時有另一層樓飛出去了。
“這到底怎么回事?”張來福回頭問老宋,“樓為什么會在天上飛……”
話沒說完,房間里一陣顛簸,張來福摔倒了。
“來福,回到你的位置上,”老宋把張來福扶了起來,送回到床上,語重心長的說道,“來福,你以前演過戲,雖然不是專業演員,但最基本的特效肯定見過的。
演員演車上的戲,難道還真在車上拍?那都是在片場弄個綠幕,在模型車里拍,車窗外邊的風景不都是特效么?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張來福指著窗外道:“你說這個是特效?”
“是呀!難道還能是真的?”老宋搖搖頭,仿佛在慨嘆張來福的無知。
張來福不住的搖頭:“那些特效都是后期合成的,我這可是親眼所見的。”
“你親眼所見也不是真的!”老宋指了指窗外,“外邊都是電子屏幕,這樣做出來的特效才更顯得真實,演員也能更好的進入拍攝狀態。
你也該進入拍攝狀態了,趕緊躺在床上睡覺……”
說話間,落地窗外一片漆黑。
老宋接著解釋:“這是列車穿過隧道的視覺特效。”
呼哧~呼哧~
蒸汽噴吐的聲音十分清晰。
“這是火車加速的聽覺特效。”
咣當當!
房間又一陣顛簸。
老宋解釋道:“這是動作特效……咳咳咳!”
一片濃煙飄進了房間,嗆得老宋直咳嗽。
張來福問:“這煙又是什么特效?”
“這個是,咳咳,是火車行駛過程中的嗅覺特效,這特效真是,這么大的煙,也不怕弄響了煙霧報警。”
這屋里還有煙霧報警。
張來福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嗅覺特效有什么用?觀眾還能聞到么?”
“你沒見我咳嗽么?”老宋關上了落地窗,“這是為了幫助演員進入表演狀態的輔助手段。”
窗戶關上了,可窗縫滲進來的風,依然很涼。
張來福裹緊了被子,看了看老宋:“這風應該是觸覺特效吧?”
“對,都是特效,一切都是為了增強表演的效果。”老宋也躺在了床上,臉朝著窗子躺下了。
老宋這人很特別,特別的像一團棉花。
他總是讓人覺得很親切,明明被他綁票了,可他就是讓人害怕不起來。
張來福攥著手機,信息發了十幾條,因為沒信號,全都沒發出去。
信息出不去,人能出去么?
老鄭在外屋,老宋在里屋。
自己在一個會飛的房子里,原理不明。
單靠自己,想出去的難度太大,得想辦法求救。
墻上的一幅山水掛畫突然亮了,嚇了張來福一跳。
老宋道:“這是電視,不用緊張。”
“這是電視?”
這電視也太隱蔽了。
手機都沒信號,為什么電視有信號?也許這里還有別的信號源?
“這是咱們公司的閉路電視。”老宋似乎能觀察出張來福在想什么。
掛畫上的山水不見了,電視上出現了一名年輕漂亮的女子,穿著鐵路制服,帶著親切的笑容說道:
“各位旅客,歡迎乘坐1168次列車,已上車的乘客,請不要隨意走動,不要隨意離開車廂。
車上的乘務人員僅負責清潔衛生和到站提醒,其余時間不會打擾各位旅客,祝您旅途愉快。”
美麗的女子莞爾一笑,消失不見。
掛畫上的山水筆墨,迅速浮現了出來。
張來福轉臉看向了老宋:“剛才那是乘務員么?這是火車?一層樓的火車?”
老宋對張來福道:“哪來的什么火車,你現在還在咱們公司的大樓里,剛才的電視節目是給咱們的工作提示,看到這段提示,就證明馬上要開拍了,所有人現在立刻進入狀態。”
張來福四下看了看:“機位在什么地方?”
老宋搖搖頭:“我們公司是行業頭部,跟那些草臺班子不一樣,我們不用他們那種落后的器材。
這車廂里有很多隱藏的攝影設備,能實現無死角拍攝,這會給后期剪輯留下足夠的素材。
你不需要關心機位,你只需要保持自己的表演狀態。”
話音落地,窗外傳來了一陣琵琶聲。
張來福不懂琵琶曲,但這段琵琶實在太好聽了,聽得張來福耳朵發酥,身子發輕,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
“各位旅客,百鍛江車站就要到了,請到站的旅客,收拾好個人物品,提前做好下車準備。”
張來福迷迷糊糊睜開了雙眼,這一覺居然睡到了晚上。
墻上的掛畫還亮著,張來福還能看見乘務員的笑臉。
只有這一張笑臉么?老宋哪去了?
張來福坐起身子,發現老宋不在屋子里。
窗簾拉著,燈光不住的從窗外劃過。
從燈光閃爍的頻率上能判斷出來,車速在變慢。
張來福走到了窗邊,等了片刻,掛畫里的列車員發布了下一條通知:“百鍛江車站,到了。”
車站到了!
這座車站也是一輛輛火車堆出來的么?
張來福拉開窗子,準備觀察一下火車的高度,只要處在五層以下,他就打算跳下去。
呼!
一陣熱浪襲來,張來福關上了窗子。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從眉毛上抹下來一片黑灰。
頭發也被烤焦了不少,張來福真沒想到,外邊居然有這么高的溫度。
窗戶貌似不太好走,還得走門。
推開木門,往外屋一看,老于和老鄭睡得正熟,呼嚕聲不斷。
張來福悄無聲息走出了外屋,來到了走廊。
走廊里有幾個人,提著行李正往安全門走。
這應該是下車的正道,只要跟著他們走……
“來福,你去哪?”老于站在身后,微笑的看著張來福。
張來福淡定回答道:“去廁所。”
“我陪你。”老于帶著張來福來到了走廊盡頭。張來福四下張望,看到墻壁上有一段爬梯。
“這是做什么用的?”張來福指了指爬梯。
老于看了一眼:“梯子唄,有什么稀奇?這是往樓上去的。”
“樓上?”張來福沒太明白,一層樓在天上飛,哪還有什么樓上?
老于催促一聲道:“你想什么呢?真以為這是火車?你還在咱們公司大樓里,這是咱們片場!”
張來福往爬梯上邊看了看,爬梯的上方有亮光。
老于拽了張來福一把:“你別瞎看了,樓上是另一個片場,別打攪人家拍戲。”
張來福還在東張西望,這是上下車的時間,或許有機會能遇到乘務員。
老于突然說了一聲:“乘務員來了。”
“來了?”張來福極力掩飾著激動,用平靜的目光,四下尋找乘務員的身影。
在上車之前,張來福想和穿制服的人員溝通,被這群人給擋下了。
那些穿制服的應該是站務人員,他們害怕站務人員,肯定也害怕乘務人員。
老于剛才說來了,乘務員在哪呢?
廁所墻上的一塊瓷磚突然亮了,乘務員出現了。
穿制服的女子出現在了墻壁上的電視里,帶著微笑,用甜美的嗓音說道:“各位旅客,歡迎乘坐1168次列車,已上車的乘客,請不要隨意走動,不要隨意離開車廂。
車上的乘務人員僅負責清潔衛生和到站提醒,其余時間不會打擾各位旅客,祝您旅途愉快。”
老于指了指墻壁:“看見了吧,這是提醒咱們又要開拍了,趕緊回房間吧。”
畫面消失,灰白的瓷磚一如往常,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張來福他摸了摸瓷磚,問老于:“咱們公司這大樓是怎么造出來的?”
老于笑了笑:“我說碗里種出來的,你信么?”
“碗?種出來?”張來福懷疑老于也在唱評彈,“我是學土木的,我受過高等教育,我怎么聽不懂你的話,什么叫碗里種出來的?大樓怎么可能是種出來的?”
老于敷衍了一句:“這就叫科學,萬生萬變的科學。”
“什么是萬生萬變?”
老于和老宋可不一樣,他沒那么多耐心去解釋:“有尿快撒,沒尿就回去睡覺,我不是跟你說已經開拍了么?”
張來福進了廁所隔間,等出了廁所再一看,通往樓上的爬梯消失了。
老于又催了一句:“尿完了就走吧!”
張來福跟著老于回了房間,老鄭給了張來福一個盒飯。
“餓了吧來福,吃點東西,火車餐不錯。”
張來福一愣:“劇組為什么要吃火車餐?”
“這是道具,趕緊吃吧。”
張來福真餓了,火車餐挺豐盛,有葷有素,他剛要吃飯,忽聽老于說道:“我剛才聽見你開窗了,在片場你得注意安全,上次有個新來的演員,和你年紀差不多大,一到公司就拍跳火車的戲碼,結果被吸到了火車底下,被壓成了十八塊。”
張來福一驚:“真是十八塊?”
老于笑道:“我數了,我能掐會算,數數特別的快,大樓數不錯,尸首也數不錯,就是十八塊。”
張來福低頭吃飯,沒再說話。
兩人回到外屋,各自躺在了床上,老鄭輕輕嘆了口氣:“都到這地方了,這秧子還不老實。”
老于吐出一口煙霧:“要不是二爺攔著,我就該把他腿給打折!”
“腿給打折了他怎么走路,你真打算把他背回去?”老鄭指了指棚頂,“二爺上樓了?”
老于點點頭:“剛上去。”
“那秧子是不是看見二爺上去了?”
老于不太在意這事兒:“看見了能怎么樣?他也看不明白!我現在不擔心這秧子,我倒是擔心二爺的事情。”
老鄭笑了笑:“二爺肯定有把握,這次來外州,不就是為了給大當家的開碗么?”
“開碗?”老于笑道,“你他娘的連我都糊弄?要只是為了給大當家的開碗,二爺至于費這么大勁?”
老鄭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二爺這次來主要是想給自己買個好碗。”
老于微微搖頭:“恐怕也不是為了買碗,二爺冒了這么大風險,是來做大事的。”
老鄭一愣:“買碗還不是大事兒么?”
老于把聲音壓倒了最低:“還有比買碗更大的事兒,我聽說吳督軍手下有個大人物,今晚要在百鍛江上車,二爺可能是奔著他來的。”
“吳督軍!”老鄭嚇一哆嗦,“這要是讓大當家的知道了……”
老于看著老鄭,示意他別再往下說:“這事兒千萬不能讓大當家的知道,否則咱們一個都活不成。”
老鄭越想越害怕:“不該咱們過問的事,咱們還是別想了,好好看著那個秧子,比什么都強。”
“看著他做什么?就他這么個蠢人還能干點什么?”
“他萬一又想跳火車呢?”
老于冷笑一聲:“跳啊,讓他跳!這是百鍛江,誰敢從窗戶出去?跳出去就燒死他!”
老鄭放心不下:“他要真被燒死了,咱們怎么和二爺交代?”
“你放心吧,他沒那個膽兒,就算開了車窗他都不敢出去,我睜著半只眼都能把他看得清清楚楚……”老于抽了抽鼻子,覺得味道不對。
“這是哪著火了……”
老鄭往綠漆門上一看:“里屋!里屋冒煙了!”
老于一腳踹開房門,看到宋永昌的包袱燒著了,火苗上下翻滾,濃煙竄上了屋頂。
他臉當場嚇白了,老鄭沖進了屋子,拿著衣服趕緊把火撲滅。
老于的臉由白轉黑,兩眼冒著寒光,盯著張來福:“這是你放的火?”
張來福搖搖頭,趕緊解釋:“我不是想放火,我是想試試窗外的特效,我想知道外邊的溫度有多高。”
老于看了看老宋的行李,已經被燒了一小半:“你用行李試溫度?”
“這哪是什么行李?這是道具,你們心里得有戲!”
“道具就能隨便試么?”
張來福十分詫異:“不用道具試,那還能怎么試?讓我自己出去試么?你們有沒有安全意識?”
他說的是實話,他想跳車,他有安全意識,他先用老宋的行李試了試溫度,試驗的結論是不能跳車。
“現在你不安全了,你知道他們為什么叫我于掐算么?”老于挽了挽袖子,“讓我算算你有沒有血光之災?”
老鄭上前攔住了老于:“你別著急,等二爺回來發落……”
“不用等二爺,這小子欠收拾!”
老于朝著張來福走了過去,張來福面色平靜,看著老于。
他不害怕,因為車廂里煙霧報警響了。
張來福燒了老宋的行李,就為了這一刻!
老于剛到張來福近前,忽聽外邊有人敲門。
老鄭問了一聲:“誰呀?”
門口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乘務員,開門!”
乘務員來了!
張來福笑了!
費了這么大力氣,擔了這么大風險,終于把乘務員給請來了!
老于和老鄭來到外屋,關上了里屋房門,招呼一聲:“進來吧!”
乘務員是個老太太,手里拿著垃圾袋,問老鄭和老于:“煙霧報警響了,什么情況?”
老于不作聲,老鄭笑呵呵道:“剛才我們覺著氣悶,把車窗打開了,進來點煙塵。”
老太太沒有生氣,只是嘮叨了兩句:“你們第一回坐火車呀?到了百鍛江,不能開車窗。”
老鄭連連點頭:“我們下回注意。”
老太太又問:“有需要清理的垃圾么?”
老鄭剛把廢餐盒遞給老太太,忽見張來福推開房門,從里屋走了出來。
他現在十分激動,他現在有話要說!
這個老太太明顯屬于沒有戰斗力的類型,說話不能太直接,以防老鄭和老于狗急跳墻。
但看她這個年紀,要是說的太委婉了,估計她也聽不懂。
得把握好尺度。
張來福之前做了充分的準備,只要把握好尺度,自己肯定能獲救。
現在他要爭取的目標,是跟著老太太直接離開房間。
張來福正在斟酌尺度,老太太看了看張來福,又看了看老鄭和老于。
看著屋里的氣氛非常緊張,老太太察覺到這些人或許有一些隱情。
她帶著慈祥的笑容,又問了一句:“有需要清理的尸體么?”
張來福看著乘務員,許久沒有說話。
乘務員感覺張來福似乎有所顧慮,又對相關業務做了簡單介紹:“我們的處理過程絕對可靠,重要器官都按時價回收。”
老鄭和老于一起看著張來福。
乘務員見眾人還不說話,還特地介紹道:“隔壁有個小姑娘,剛被我們處置了,器官回收的費用都到賬了。”
隔壁的小姑娘……
孟萱萱?
老于故意問了乘務員一句:“那小姑娘為什么被處置了?”
乘務員還有些惋惜:“都是一個車廂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打起來了,打的那叫一個慘,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尸首都碎成了十八塊。”
老鄭笑道:“碎成十八塊也能處置?”
乘務員輕松一笑:“十八塊不算事,再碎的都能收拾干凈,就是有些好東西收不回來了,不信你們看看。”
她把身后的垃圾袋拖到了眾人面前,打開了袋子,向眾人逐一介紹:“重要器官都收走了,這是剩下的。”
三個人伸著脖子,一起盯著看。
確實是孟萱萱。
老于轉臉看向了張來福:“你數數,真是十八塊!”
張來福連連點頭:“老于,你數的真是快,一塊都不少!”
乘務員合上了袋子:“到底有沒有要處置的尸首?”
老于問張來福:“你還有不少好東西,用不用處置一下?”
“我這有點垃圾,勞煩您給處置了。”張來福把餐盒遞給了老太太,轉身回了里屋。
乘務員和站務員,貌似不太一樣。
老鄭朝著乘務員笑了笑:“我們這里暫時沒有尸體。”
乘務員走了,老于看著綠漆門道:“是不是該收拾他一頓,不然還不知道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你看他那體格子禁得住你收拾么?”老鄭又指了指頂棚,“二爺現在辦正事呢,咱們千萬可別給二爺添亂。”
……
老宋來到了火車二樓,穿過了兩節車廂,在第三節車廂的門外,看到了兩名衛兵。
他走上前去,摘掉了氈帽,按在胸前,朝著衛兵鞠了一躬:
“勞煩兩位通傳一聲,宋永昌求見王標統。”
一名衛兵進了車廂,不多時又走了出來,把宋永昌請進了車廂。
標統,是軍中的一標之統,身份相當于一名團長。
這位王標統名叫王繼軒,是萬生州南部新任督軍吳敬堯的部下,待人處事很講規矩禮數,今晚看到這兩個衛兵,宋永昌就覺得和別人家的不一樣。
這節車廂是1168次列車的豪華套房,有客廳,有臥房,有酒窖,有茶室。
王標統身形挺拔,圓潤的臉頰上帶著一副圓框眼鏡,一頭細密的黑發整齊的后梳,如果不是穿了一身戎裝,看著倒像是個教書先生。
換了茶葉,重新添水,王標統請宋永昌到茶幾前坐下。
“宋二爺,這么巧,我剛上火車就遇到你了。”
宋永昌直接說了實話:“王標統,這可不是巧了,我費了好大周折,才趕上您這趟火車。”
王標統故作驚訝:“你這么急著找我?”
宋永昌沒繞圈子:“眼下有兩件當緊的事勞煩您,一是歸順之心,二是愛寶之情。”
王標統想了片刻,微微點頭道:“宋先生有歸順之心,這事兒我知道,我會稟明吳督軍,至于督軍怎么安排,這我不能做主。
你剛還說愛寶之情,這就不知從何說起了?”
水開了,王標統先泡上了第一泡茶。
第一泡茶不喝,要用來洗茶,洗杯子。
趁著洗茶的機會,宋永昌說道:“標統,我聽說您這次來外州,給吳督軍買了件好東西。”
茶杯已經洗完了,聽到這話,王標統又把茶杯放在茶水里多泡了一會:“你從誰那得到的消息?打探軍情要務,你知道是什么罪過?”
宋永昌連連賠罪:“標統大人息怒,這件寶物宋某是真心想要。”
“你還想要寶物?”王標統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想讓我幫你問問吳督軍,能不能把寶物讓給你?”
這番話說的讓人脊背發涼,但宋永昌心里有數。
王標統如果真想翻臉,早就叫人了。
宋永昌滿臉堆笑:“標統,我聽說你這次去外州帶回來不止一件寶貝。”
一聽這話,王標統抬起頭看向了宋永昌:“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他用鑷子輕輕敲擊著桌面,這次貌似真要叫人了。
宋永昌趕忙解釋:“標統大人,我真沒歹意!我聽說你在這件事上破費了,這才專程來問問。”
王標統用鑷子在茶杯上劃了一圈。
叮鈴。
這聲音聽著十分悅耳。
王標統心情不錯。
他把鑷子放在一旁,拎起了茶壺,泡了第二泡茶,倒了一杯,推給了宋永昌。
有了這杯茶,宋永昌心里踏實了不少,慢慢坐回到了椅子上,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王標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次我來外州,是為了給督軍買碗,外州那個賣家不講規矩,之前商量好了價碼,可到做生意的時候,他又變卦了。
我以為他要坐地起價,可后來才知道,他是要搭車賣貨,他手上有兩只碗,賣一個大碗,還得帶上一個小碗,必須兩只碗一起買,他才肯出貨。
你也知道,督軍想要的東西,不管用多大代價,我都得把東西帶回來。所以無奈之下,我自己墊了錢,把那只小碗也買了。”
說到這里,王標統又給宋永昌添了一杯茶。
這杯茶分量不輕。
宋永昌拿起茶杯道:“這奸商實在可惡,王標統不計得失,忠肝義膽,宋某真心佩服。”
“宋兄過獎了,我也不過是盡了本分而已,我能走到今天,全靠吳督軍提攜,為督軍做事,自然要盡心竭力。
我為人兩袖清風,多買這一只小碗,花了我五萬大洋,這可把我口袋掏了個干凈。
等東西帶回去,督軍要是兩只碗都要,我興許還能收回些本錢,督軍要是只要一件,這個虧只能我自己咽下去。”
說話間,王標統拿出了一頂白色禮帽。
這頂禮帽用料非常精致,選的是上等兔氈,毛質細密光順。帽冠高挑,線條圓潤,檐口壓得硬挺有力,外纏一圈羅緞絲帶,顏色深穩,針腳細致勻稱。就這么一看,幾乎可稱一件上上品。
然而仔細檢查,卻能發現不少瑕疵。
帽檐有一處收口未壓得十分服帖,內襯汗帶的縫線有些起伏,這是匠人倉促趕工,完工之后還沒有修整。這頂帽子出自名匠之手,可處處帶著趕工的痕跡,肯定不值五萬大洋,兩萬還是值的,也算是件好東西。
這個就是碗,王標統多買的那只小碗!
“哪能讓您吃這個虧!”宋永昌從懷里掏出來一張支票,“您把這只小碗賣給我吧。”
王標統看了看數額,把支票推了回來:“我買那只碗花了五萬,你拿十萬是什么意思?”
宋永昌再次把支票送到王標統面前:“這只碗物有所值,您能花五萬買到,那是看您的聲望,換成別人去了,花二十萬都未必買的回來。
我能從您這花十萬買過來,已經算是您對我的照顧,說到底,占了便宜的還是我。”
“你這話說的太客氣了,我不能掙你的錢。”王標統還要往外推。
宋永昌攔住了王標統:“五萬是您的本錢,剩下五萬,還有事情要勞煩您。
我是真心想投奔吳督軍,但苦于沒有門路,還得讓標統您多費心。”
壺蓋兒響了,水開了。
王標統沖了第三泡茶:“老宋,咱們今后肯定得一起為吳督軍效力,你可不能再這么客氣了。”
事情談成了。
宋永昌非常興奮,就跟那壺水一樣,興奮的快冒煙了。
王標統收了支票,把禮帽交給了宋永昌:“宋兄,你有心棄暗投明,吳督軍肯定不會拒之門外,但你以什么身份進門,這可得仔細考量。”
“標統,我不挑身份,能給吳督軍效力,我心滿意足!”
王標統盯著宋永昌看了片刻:“宋兄,以你的身份和實力,我覺得你當個營管代(營長)都算屈才,怎么也得和我一樣,至少做個標統。”
宋永昌連連擺手道:“您折煞我了,我哪有本事和您平起平坐,能在您手底下尋個差事,都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王標統擺擺手道:“都說是自己人,你怎么還那么客氣。
我把話說明白些,吳督軍最恨匪患,你想見吳督軍,不能空著手去,得送一份大禮。”
宋永昌連連點頭:“我記下了,這份大禮,我一定送上。”
王標統拿著茶杯,吹了吹滾燙的茶水,問道:“你打算怎么送?”
他這話問的,讓宋永昌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總不能把自己想要反水的事情冠冕堂皇的說出來。
王標統把茶喝了,接著說道:“我聽說林家老三林少聰失蹤了,你說這事兒有沒有可能是渾龍寨做的?”
“不能吧!”宋永昌立刻搖頭,“這事兒我都沒聽說過。”
王標統笑了:“你沒聽說過,那咱們就打個比方,假如說這事兒是渾龍寨做的,你說林家會不會為這事兒和渾龍寨打起來?”
“我覺得還是不能,林家老三是個傻子,在林家根本不受待見。”宋永昌拎起茶壺給王標統添茶,額頭上冒出了細碎的汗珠。
王標統嘆道:“再不受待見,他也是林家的人,終究是林家的臉面。
林家在黑沙口盤踞多年,是沈大帥親自任命的執事,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身份也有身份。
要是真和渾龍寨打起來,你覺得誰的勝算更大?”
宋永昌把茶杯送到王標統近前:“我還是覺得……他們打不起來。”
王標統接過茶杯,看著宋永昌道:“我就是打個比方,如果他們真打起來了,你覺得誰會得了便宜?”
茶水在手里端著,王標統一直看著宋永昌。
宋永昌知道瞞不住了,只得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回答道:“真到了那一天,還得靠標統多照應。”
“不用那么客氣,剿匪是武人本分,咱們都是自己人!
萬生州五方大帥,個個吃干抹凈,還有多少油水能留給二十八位督軍?吳督軍也盼著你這樣的人才!”王標統把宋永昌拉回到座位上,接著喝茶。
……
回到自己房間,鄭琵琶趕緊說明情況:“二爺,那秧子也不知道發了什么瘋,把您行李給燒了。”
宋永昌看了看地上的行李,嚴肅的批評了張來福:“來福,要有專業演員的素養,要愛惜道具!”
他不在意!
居然完全不在意!
宋永昌確實不在意,因為重要的東西都在他身上帶著。
等支走了老于和老鄭,老宋看著張來福道:“來福,該睡覺了,立刻進入表演狀態。”
“好。”張來福躺在了床上,裹著被子,想著下一步的計劃。
不能找乘務員,還能有什么別的辦法?
砰!叮叮叮!
有節奏的彈擊聲出現在了耳畔,張來福還以為老宋在畫畫,卻發現自己的被子迅速膨脹了起來。
嘭!
被子破了。
被子里的棉絮一絲一縷爬在了張來福身上。
張來福想起身,試了幾次,腰腿無法彎曲,沒坐起來。
他想用手臂支撐一下身體,剛一活動胳膊,細碎的棉絮立刻勒進了皮肉,滲出了鮮血。
劇痛之下,張來福想喊,喉嚨里像被塞了東西,發不出一點聲音。
老宋站在床邊,俯視著張來福:“來福,一個月兩萬塊錢,這么好的工作,你不想要么?
我挺欣賞你的,本來我想讓你輕松自在的演戲,可你做事兒太沒規矩。
從現在開始,沒有你的臺詞就不要說話,沒有你的戲碼就不要亂動,什么是演員的素養,你現在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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