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賤人,你不說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李翠冷冷一笑,踩著落葉一步步逼近。
路瑤瑤被逼得退無可退,背后就是湍急的河流,腳跟已貼在濕滑的青石邊緣。她渾身被雨水淋透,發絲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眼睛死死瞪著繼母那張溝溝壑壑的臉。
“你媽的遺產在哪兒?”李翠的聲音冰冷,“我也算你半個娘了,你識相些,告訴了我,我還能給你條活路,送你去個好地方。”
路瑤瑤咬緊牙關,指節因攥緊衣角而泛白。
她早就料到爹爹一走,繼母就會對她下手。
她偷聽到李翠要把她賣給隔壁村的傻子當老婆,想跑卻沒想到被發現了。
橫豎都是死,她也不會讓這女人如愿!
“呸——你休想!”她吐了口口水,狠狠啐在李翠臉上。
李翠瞬間暴怒,失去理智,猛地抬手,一把將她推下!
路瑤瑤只覺身后重心一空,整個人向后倒去。世界天旋地轉,她最后望見的,是繼母那雙貪婪的眼睛。
“你有命藏錢,我要你沒命花——”
“撲通——!”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間淹沒了她。
……
路瑤瑤只覺得耳邊轟鳴,像有無數汽笛拉響,水流瘋狂鉆進鼻腔,胸腔劇痛欲裂。
她拼命掙扎向上浮,但寒意徹骨,濕透的衣物如同鉛塊,拖著她一點點下沉。
她不怕死,可她不能就這樣死!
她答應了娘,要好好活著!
她不想讓李翠那惡人活得那么輕松!
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她閉氣,再閉氣,直到肺葉幾乎炸開,胸前不知道是什么,慢慢變得滾燙。
意識模糊間,她終于攀住了一段漂浮的朽木。
她仰面朝天,大口喘息,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她死死抱住浮木,任由激流裹挾著,在無邊的黑暗中漂蕩。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水流也變得平緩。
路瑤瑤在極度的寒冷和疲憊中半昏半醒。
“喂——”
“別叫了,我們還能救她不成?”
“那可是條命啊……”
“我們自己都沒活路了……”
“還是個孩子呢!船長行個好事,利運道……”
……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在她耳邊,她想說話,用盡全力,也就嘴皮子動了動。
直到幾股極大的力道,把她拉了起來。
路瑤瑤費力地睜開眼,視野模糊一片。她動了動身子,僵硬、酸痛,像被拆散了重新拼湊起來。
濕透的裙子緊貼著皮膚,帶來粘膩和刺痛,十分不舒服。
轉頭一看,她發現自己蜷縮在船艙底部,狹小的空間散發著魚腥味和汗臭味,身下是隨著波浪起伏的木板。
“喲,妹子,你醒了啊!”一個帶著濃重鄉音、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
路瑤瑤轉動僵硬的脖頸,有些警惕的盯面前這個皮膚黝黑、臉上刻著風霜的中年漢子。
瞧見他眼底的關切不作假,這才開口。
“我這是……在哪?”路瑤瑤的聲音嘶啞微弱,喉嚨像被砂紙磨過。
“海上!馬上到香江了,大妹子你真是走運!我們還是花錢才上來的呢!”另一個年輕些的聲音插進來,是個同樣黑瘦的小伙子,叫阿強,“我們也是準備去討生活的,要不是阿伯眼尖看到你手指頭還在動……嘖嘖,閻王爺不收你啊!”
“香江……”路瑤瑤喃喃著,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掙扎著想坐起來,阿強趕緊伸手扶了一把。就在阿強粗糙的手指觸碰到她冰涼手臂的瞬間——
嗡!
路瑤瑤腦子里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混亂的影像碎片!
阿強在一個狹窄、堆滿貨箱的昏暗角落里,被兩個穿著深藍色制服、戴著大蓋帽的人堵住。
是水警!
她腦袋里突兀的跳出這個于她而言陌生的詞。
其中一個水警猛地抬手,黑洞洞的槍口火光一閃,阿強胸口瞬間炸開一團刺目的猩紅,他臉上的驚愕凝固,身體向后倒去……
“啊!”路瑤瑤猛地抽回手,心臟狂跳,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大口喘著氣,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那畫面太過真實,那血腥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
“妹子?咋了?嚇著了?”阿強被她激烈的反應弄得一愣,有點尷尬地縮回手。
旁邊的阿伯也皺起眉頭看過來。
路瑤瑤驚魂未定,下意識地摸向自己胸口。隔著濕冷的粗布衣服,一塊硬硬的、溫潤的圓形物體貼在心口。
是它嗎?
剛剛它在發燙!
這個玉佩是她娘留給她的唯一遺物,是個看起來并不值錢的青玉玉佩,用紅繩穿著,她一直貼身戴著。
回想起自己生死間好像也出現了這種情形,她本能的覺得是這個玉佩的問題!
當時太驚險她便沒有在意,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但剛剛阿強碰到她的時候,她感覺到玉佩隔著衣服傳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溫熱感,像有生命般輕輕搏動,與她的心跳隱隱呼應。
剛剛的畫面……是因為阿強碰了她…..
“沒……沒事。”路瑤瑤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聲音依舊發顫,“就是……就是有點冷,做了個噩夢。”她不敢再看阿強,那血淋淋的畫面讓她胃里一陣翻騰。
一個拉她上來的中年男人仔細打量了她幾眼,嘆了口氣:“醒了就好。命大。我們也是沒活路了,去香江討口飯吃,你醒了,到了地方就自己想辦法吧。這世道,唉……”他搖搖頭,不再多言。
船艙里擠著七八個人,都是面黃肌瘦、眼神里混雜著恐懼和希冀的男女老少。沒人再說話,海浪拍打船體的聲音在耳邊枯燥的重復,剩下只有壓抑的呼吸聲。
路瑤瑤抱著膝蓋縮在角落,努力汲取玉佩傳來的那一點點奇異暖意,抵御著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懼。娘親臨終前緊握著玉佩塞給她的畫面在眼前閃過:“瑤瑤……戴著它……好好活著……”
活下去!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
她要活下去,活著讓李翠付出代價!玉佩的溫熱感似乎更清晰了些,仿佛在回應她的決心。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更久。
東方隱隱透出魚肚白,海面的黑暗被變成更壓抑的深藍。遠處,閃爍著零星燈火的高樓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快到了!前面就是九龍!”船尾傳來船老大壓低的聲音。
艙內的人們騷動起來,紛紛擠向狹小的艙口,惶恐地望向那片求生的土地。
就在這時!
“突突突——!”
一陣急促而沉悶的引擎聲由遠及近,迅速撕裂了清晨海面的寂靜!
“糟了!是水警艇!”船老大的聲音瞬間變了調,“快!快躲起來!趴下!都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