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沒了?
奉天殿前,君臣百官還沉浸在朱棣的那句“南下擒龍”之中,久久無法回神。
可天幕卻像是放完了一場戲的戲臺子,干脆利落地收了場。
就在眾人以為今日的“神仙講書”就此結(jié)束時,那片漆黑的天幕之上,再次有金光流轉(zhuǎn)。
【冰城一戰(zhàn),奠定乾坤。后續(xù)之事,想必諸位心中已有定論。】
【明日此時,將為諸位展現(xiàn)這位帝國首輔真正巔峰時期的風(fēng)景。
屆時,爾等將親眼見證,已是百歲高齡的木正居,在朝堂之上,是何等的翻云覆雨,一人即國。】
【不過在此之前,一刻鐘后,可先讓諸位看看,后世之人,是如何評價他的。
這位傳奇首輔在千年之后,又有著何等毀譽參半的赫赫威名。】
話音落下,天幕再次歸于沉寂。
“……”
奉天殿前,又是一陣白眼。
這神仙,又開始吊人胃口了!
朱元璋原本被木正居那番“何以為家”的豪言壯語激得熱血沸騰,心中那點對朱棣造反的不快,都快散干凈了。
可一聽到那句“南下?lián)垺保睦锏幕穑班帷钡囊幌戮陀置傲似饋怼?/p>
南下?lián)垼?/p>
摛誰的龍?
咱老朱家的龍!
想罵,卻又不知道該罵誰。
畢竟天幕里那個不爭氣的孫子,跟他也有脫不開的干系。
他娘的,一群蠢貨!削藩都削不明白!
朱元璋懶得再去想那些糟心事,他轉(zhuǎn)過身,目光如刀,直直地落在了燕王朱棣的身上。
他幾步走到朱棣面前,將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兒子,從人群里一把給薅了出來。
“朱老四!”
朱元璋盯著自己這個兒子,剛想開口,腦子里卻莫名浮現(xiàn)出天幕里他趴在地上裝瘋,搶豬食吃的狼狽模樣。
一口到了嘴邊的臟話,硬生生又給憋了回去。
“咱問你,要是沒有這天幕,你是不是就真的反了?”
朱棣只覺得父皇的目光,比北平冬日的寒風(fēng)還要刺骨。
再配上他那只蠢蠢欲動,仿佛隨時要脫下來的鞋,朱棣當(dāng)場滑跪。
“兒臣不敢!兒臣對父皇,對大哥,對……大侄子,忠心耿耿,日月可鑒!”
“放屁!”
朱元璋抬腳就想踹,可看著朱棣那張與自己年輕時有六七分相像的臉,那只腳,卻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不再看他。
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退他娘的!咱越想越氣!
成祖?
什么叫明成祖!
咱成前朝余孽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朱元璋心頭的火氣,就徹底壓不住了。
老四啊老四,咱該說你什么好!當(dāng)皇帝就當(dāng)了,咱忍了。
可這“成祖”是怎么回事?祖,是開創(chuàng)之君。
你他娘的當(dāng)了皇帝,連咱這個開國老子都不認了,要另立山頭是吧!
朱元璋猛地一回頭,對著太子朱標(biāo)招了招手。
“標(biāo)兒,你過來。”
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馬皇后。
“妹子,你也過來。”
朱標(biāo)給了自家四弟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快步走了過去。
馬皇后看著朱元璋這架勢,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跟了上去。
她路過朱棣時,用一種怒其不爭的眼神瞪了一眼這個傻兒子。
當(dāng)大帝怎么腦袋還變傻了?祖是能亂取的嗎?該揍,這頓揍挨得不虧。
就在朱棣以為父皇要當(dāng)眾行家法時,卻見朱元璋深吸一口氣,松了松自己腰間的龍紋玉帶,然后極其鄭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皇袍下擺。
下一刻,在朱棣驚恐萬狀的注視下。
朱元璋拉著馬皇后和太子朱標(biāo),對著他,作勢就要行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草民,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攜皇后馬氏、太子朱標(biāo),叩見——”
“我大明‘成祖’,永樂大帝!”
他故意將那個“成祖”二字,咬得千鈞重!
朱棣聞言:“啊???”
他整個人都傻了,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膝蓋砸在堅硬的金磚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爹!爹!您別折兒子的壽了!您這是要兒子的命啊!”朱棣都快哭了,這比直接拿鞋底抽他臉還難受。
“爹……您就別嚇唬老四了。”朱標(biāo)在一旁看著,也是一臉的無奈。
馬皇后更是氣得直接在朱元璋胳膊上掐了一把,“有你這么當(dāng)?shù)膯幔±纤模绕饋恚 ?/p>
“娘,兒子不起來,兒子跪著就行。”朱棣哪敢起來。
“爹!您聽兒子解釋!兒子對天發(fā)誓,絕沒有那個不臣之心啊!”
“就算……就算兒子真走了大運,當(dāng)了皇帝,想的廟號,那也是‘太宗’啊!絕不敢跟您老人家爭‘祖’啊!”
“嘿!”
朱元璋直接被他氣笑了,抬起就是一腳,正中朱棣的屁股。
“你個小王八蛋!還說你沒想當(dāng)皇帝!連廟號都給自己想好了!還太宗?你怎么不說你想當(dāng)太上皇呢!”
“哎呦!”
朱棣被踹得在地上滾了一圈,也顧不上疼,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自己這張破嘴,怎么什么實話都往外禿嚕!
“行了,起來吧,老四。”
一只溫厚的手,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是太子朱標(biāo)。
朱棣抬頭看著自家大哥那平靜無波的眼神,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動。
朱標(biāo)將他扶穩(wěn),才轉(zhuǎn)向朱元璋,躬身道:“父皇,四弟只是一時口快。”
“再說,天幕之事,尚未發(fā)生,當(dāng)不得真。您龍體要緊,莫要因這虛無之事氣壞了身子。”
對于皇位,朱標(biāo)其實看得比誰都明白。
天幕里老四能坐上那把椅子,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和雄英都不在了。
那不是老四的錯,是天命,也是他朱家自己的劫數(shù)。若自己還在,就算把刀架在老四脖子上,他也不敢反。
聽到好大兒的勸解,朱元璋心里的氣,總算是順了一些。
他將目光,緩緩?fù)断蛄四侨簭膭偛砰_始就一直低著頭,裝鵪鶉的文武百官身上。
視線最終定格在了武將隊列里,一位須發(fā)斑白的老將身上。
“瞿能!”
“咱的好大將!威震天下!日后更是不費一兵一卒,就把咱的南京城,拱手送人!”
“瞿通!你兒子可真有出息啊!”
被點到名的老將瞿通,一個哆嗦,差點當(dāng)場跪下。
“陛下……犬子……犬子他……”
“你給咱閉嘴!”朱元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兩代性情中人,一個比一個會放水!你還有臉說話!”
罵完瞿通,他又將矛頭對準(zhǔn)了另一人,曹國公李文忠。
“還有你!李文忠!”
“你看看你那個好兒子!五十萬大軍!五十萬!讓他打成了那個鳥樣!”
“打仗不行,玩陰的倒是一套一套!用人家的老婆孩子做要挾!咱老朱家的臉,從開天辟地到今天,就沒這么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