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將蕭逸塵最后那點倉皇的氣息吹散,臥房內(nèi)重新恢復(fù)了寧靜。
沐瑤將啃得干干凈凈的雞骨頭丟回盤子里,又端起茶杯漱了漱口,這才覺得渾身的油膩感和疲憊感一起涌了上來。
一番折騰,又是殺人又是吵架,還費盡心機給那個純愛戰(zhàn)神洗腦,她感覺自己比連續(xù)加了七天班還累。
身上黏糊糊的,還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和燒雞味。
不能忍。
她對著門外揚聲喊了一句:“來人。”
門外立刻傳來一陣細碎又慌亂的腳步聲,過了好幾息,才有一個穿著青色比甲的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推開門,連頭都不敢抬,直接跪在了地上。
“王……王妃有何吩咐?”小丫鬟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要沐浴。”沐瑤的口吻平淡,聽不出喜怒。
“是!奴婢……奴婢這就去準備!”
小丫鬟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仿佛屋里有什么吃人的猛獸。
沐瑤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對這種反應(yīng)毫不意外。
今晚之后,“溫婉賢淑”這四個字,怕是再也跟她沾不上邊了。
也好,省得麻煩。
沒過多久,臥房側(cè)間的耳房里就傳來了嘩嘩的水聲,伴隨著丫鬟們刻意壓低,卻依舊掩飾不住慌亂的腳步聲。
熱氣蒸騰,很快就帶著一股花瓣的香氣,從耳房里彌漫出來。
“王妃,熱水備好了。”還是剛才那個小丫鬟,在門口小聲稟報,不敢再踏進房間一步。
沐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衣襟,徑直走向耳房。
推開門,一個巨大的白玉浴池映入眼簾,池中熱氣氤氳,水面上漂浮著滿滿一層玫瑰花瓣,香氣宜人。
幾個丫鬟垂手立在浴池邊,個個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都下去吧。”沐瑤擺了擺手。
“是。”丫鬟們躬身行禮,逃也似的退了出去,還貼心地為她關(guān)上了門。
耳房內(nèi),只剩下她一個人。
沐瑤走到屏風(fēng)后,褪去身上那件沾染了塵囂的衣裙。
她赤著腳,踩在溫潤的玉石地面上,一步步走下臺階,將整個身體緩緩浸入溫?zé)岬乃小?/p>
“呼……”
一股極致的舒爽感,從四肢百骸傳來。
溫?zé)岬乃靼拿恳淮缂∧w,洗去了一身的疲憊與血污。
她靠在光滑的池壁上,任由自己被這溫暖的水汽包圍。
水霧繚繞中,她低頭看向水中的自己。
她這身子,宛如老天爺?shù)慕茏鳌?/p>
皮膚白皙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美玉,在水光的映襯下,泛著一層瑩潤的光澤。
鎖骨的線條清晰而優(yōu)美,修長的脖頸宛如天鵝。
視線下移,是那驚心動魄的弧度,飽滿而挺翹,即便是被水流承托著,依舊能看出其傲人的規(guī)模。
就憑著十六兩的風(fēng)情,放在現(xiàn)代,也是能讓無數(shù)男人瘋狂,無數(shù)女人嫉妒的存在。
再往下,是那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以及被水面遮擋住的,一雙筆直修長的腿。
前凸后翹,曲線玲瓏。
多一分則腴,少一分則柴。
簡直是人間極品。
沐瑤伸出手,看著那雙在水中更顯纖長白嫩的手。就是這雙手,在不久前,還握著劍,沾著血。
她又抬手,輕輕撫過自己的臉頰。
鏡中的那張臉,她已經(jīng)看過很多次,卻每一次都會被驚艷到。
標準的鵝蛋臉,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
一雙眼睛大而有神,眼尾微微上翹,不笑時帶著幾分清冷,笑起來時,卻能勾魂奪魄。
美,而且是那種極具攻擊性,讓人無法忽視的美。
身材頂配,臉蛋頂配。
沐瑤越想越滿意,越看自己越順眼。
可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
她就搞不明白了。
放著自己這么一個活色生香、智商在線的絕世大美人不要,蕭逸塵那個蠢貨,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怎么就偏偏對那個平平無奇的慕容云歌,愛得死去活來?
從那封信的字跡和內(nèi)容來看,那個慕容云歌,頂多算是個小家碧玉,走的還是綠茶白蓮花的路子。
這種段位的女人,在現(xiàn)代的宮斗劇里,活不過三集。
論相貌,沐瑤有絕對的自信,整個大周,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美的。
論身材,就慕容云歌那種“小家碧玉”的設(shè)定,大概率就是個干癟的豆芽菜,胸前估計跟飛機場一樣平坦。
論家世,她是當(dāng)朝首輔之女。
論才情,她是名滿京城的第一才女。
怎么比?拿頭比嗎?
蕭逸塵是眼瞎了?還是腦子被驢踢了?
難道……是這個時代的審美有問題?
男人不喜歡美艷御姐,偏愛清純小白花?
不應(yīng)該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是視覺動物這件事,應(yīng)該不分時代吧?
沐瑤百思不得其解。
她甚至開始惡意揣測,是不是蕭逸塵有什么難言之隱,所以才對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妻子不聞不問,反而對一個遠在天邊,看得見吃不著的女人,念念不忘。
畢竟,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嘛。
洗的差不多了,從水里站起身,水珠順著她完美的曲線滑落。
她隨手拿起屏風(fēng)上掛著的干凈浴巾,擦干身體,換上了丫鬟們早就備好的,一套輕薄柔軟的絲質(zhì)睡裙。
走出耳房時,守在門口的丫鬟立刻迎了上來,手里捧著一塊干爽的布巾,要為她擦拭濕發(fā)。
沐瑤由著她動作,自己則走到了梳妝臺前坐下。
小丫鬟的手法很輕柔,但沐瑤還是能感覺到她指尖的顫抖。
看來今天這事,給王府里這些下人帶來的沖擊,不是一般的大。
頭發(fā)擦得半干,沐瑤揮手讓丫鬟退下。
她躺倒在柔軟的床榻上,蓋上錦被,腦子里依舊盤旋著那個無解的問題。
蕭逸塵到底為什么會喜歡慕容云歌?
這個問題,就跟“人為什么要上班”一樣,讓她感到費解和煩躁。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
反正那個蠢貨已經(jīng)被自己忽悠上了賊船,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研究。
當(dāng)務(wù)之急,是養(yǎng)精蓄銳。
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沐瑤翻了個身,將被子拉高,蓋住了自己的下巴。
算了,管他喜歡誰。
反正最后,這江山和男人,都得是老娘的。
她閉上了眼睛。
……
次日,天還未亮,整個鎮(zhèn)北王府便已陷入一種緊繃到極致的死寂之中。
沐瑤是被院外盔甲葉片碰撞的細碎聲響驚醒的。
她睜開眼,臥房內(nèi)一片昏暗,但她卻感覺神清氣爽,前所未有的好。
昨夜那場酣暢淋漓的沐浴,洗去了身體的疲憊,而腦海中那兩份逆天的大禮包,則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底氣。
她側(cè)耳傾聽,能清晰地分辨出府內(nèi)調(diào)動的人數(shù),腳步的輕重,甚至能從空氣中那股肅殺的氣息,判斷出王府的防衛(wèi)等級已經(jīng)提到了最高。
戀愛腦雖然蠢,但在專業(yè)領(lǐng)域,確實有兩把刷子。
她不緊不慢地起身,自己動手穿好了那套繁復(fù)的王妃正裝。
當(dāng)她推開門時,守在門口的丫鬟嚇得一個哆嗦,差點跪下。
“王爺呢?”沐瑤的口吻很平靜。
“回……回王妃,王爺在……在點將臺。”
沐瑤不再多問,徑直朝著王府前的巨大演武場走去。
天色將明,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地壓著,北境的風(fēng)依舊凜冽如刀。
寬闊無垠的演武場上,黑壓壓地站滿了鎮(zhèn)北軍的將士,一眼望不到頭。
他們身著玄色鐵甲,手按刀柄,組成一個個森然的方陣,寂靜無聲,只有一面面“蕭”字帥旗在寒風(fēng)中獵獵作響。
演武場四周,更是擠滿了自發(fā)前來的北境百姓,他們臉上帶著惶恐與不安,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沐瑤被親兵引著,登上了演武場一側(cè)最高的關(guān)樓。
從這里,可以將整個場面盡收眼底。
她一眼就看到了點將臺上的蕭逸塵。
他換上了一身玄黑色的麒麟明光鎧,身披猩紅色的大氅,腰懸長劍,長發(fā)用一頂紫金冠束起。
褪去了昨夜的頹喪與狼狽,此刻的他,是那個讓胡人聞風(fēng)喪膽的大周戰(zhàn)神。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說,一股鐵血煞氣便撲面而來,瞬間壓下了全場所有的嘈雜。
蕭逸塵走上前,他的目光掃過臺下千軍萬馬,掃過那些面帶憂色的百姓。
“弟兄們!北境的父老鄉(xiāng)親們!”
他的聲音,沒有借助任何工具,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演武場,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昨日,京城來人了。帶著陛下的圣旨,還有一杯……毒酒。”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士兵們的臉上露出了憤怒,百姓們的臉上則寫滿了驚恐。
蕭逸塵抬起手,往下壓了壓,沸騰的場面再次安靜下來。
“但是!”他的話鋒猛地一轉(zhuǎn),充滿了斬釘截鐵的篤定:“我,不信!”
“我不信這杯毒酒,是我皇兄賜下的!我與皇兄,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我十二歲隨父出征,他親自為我披甲!我十八歲大破胡人,他連夜快馬送來賀信!這份手足之情,天地可鑒!”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臺下不少老兵都紅了眼眶。
沐瑤站在高樓上,冷眼旁觀。
只聽蕭逸塵的聲音愈發(fā)激昂:“這必然是朝中出了奸佞!是那禍亂朝綱的大太監(jiān)劉忠,蒙蔽了圣聽,軟禁了天子,假傳圣旨,意圖殘害我大周的忠臣良將!”
“他今天敢害我蕭逸塵,明天就敢篡奪我蕭家的江山!”
“將士們,我問你們,你們手里的刀,是用來保家衛(wèi)國的,還是用來看奸臣當(dāng)?shù)溃琊A頹的?!”
“保家衛(wèi)國!”
“保家衛(wèi)國!”
山呼海嘯般的回應(yīng),從三十萬大軍的胸膛里爆發(fā)出來,直沖云霄。
百姓們也被這股情緒感染,跟著振臂高呼。
“好!”蕭逸塵抽出腰間長劍,劍指蒼穹:“我,鎮(zhèn)北王蕭逸塵,今日在此立誓!我將親率大軍三十萬,即刻出發(fā),兵進皇城!”
“此去,不為謀反,不為奪權(quán)!”
“只為,清君側(cè),靖國難!”
“為我皇兄,清掃出一片清明!為我大周,換回一個朗朗乾坤!”
“清君側(cè)!靖國難!”
“清君側(cè)!靖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