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謠言越傳越離譜,東街裁縫鋪的張裁縫聲稱曾經(jīng)親手幫太子妃穿上肚兜,戴上月事帶;西街青樓里的嫖客說曾經(jīng)在青樓里豪擲千金得了太子妃的侍奉……
一時間,昔日高高在上,被稱為在世活菩薩的太子妃成為了上京里水性楊花,浪蕩風流的過街老鼠。
明明是被名門閨眷視做女流典范的太子妃成為了反面教材。之前人人家中供奉的太子妃像也全都被扔進灶火里,化作灰燼。
甚至高山寺上的壁畫也遭到惡意毀壞。
圓覺高僧于那處殘損的壁畫前盤腿打坐,刮風下雨,半刻不曾分離。
“我這兒啊可有白妃的春宮圖,誰想要!?三兩銀子就能帶回家!”
為了避免忌諱,他們將太子妃喚做白妃。
“害,什么稀奇事,這年頭誰沒見過。”
被那小販拉扯的路人煩躁甩開他的手,不耐道:“還當做是什么值錢東西?你賣五文都估計沒有人會買。”
街邊餃子攤前的小姑娘手里攥著糖葫蘆,聽著如今人人口口相傳的白妃風流逸事,疑惑的皺起小眉頭。
送走客人正擦桌子的老板娘看著小姑娘的背影喊道:“斐斐,離路遠些,過會再被過往的人馬撞著碰著。”
斐斐點點頭,邁著蹣跚的步子走到老板娘身邊,扯著她的圍裙,聲音軟糯:“母親,太子妃娘娘之前明明是游歷民間救死扶傷啊。”
老板娘嘆口氣,她也有些感慨,太子妃昔日里鋤強扶弱,不懼艱苦的事跡竟然成為了她水性楊花的證據(jù)。
但是老板娘沒有多說什么,她抱起斐斐這個小肉團子,掐掐她的鼻尖道:“日后可不許說太子妃的好話,讓人聽見,以后會嫁不出去的。”
離餃子攤不遠,太子玉景瀾一身素衣,如雕塑般立在街心,冷眼看著滿街對他妻子的污蔑與嘲諷。
“殿下,要不要屬下再下一劑猛藥?”
玉景瀾身后身著藏青色勁裝的門客墨塵彎腰作揖,聲音壓得極低。
與此同時,酒肆二樓。
玉懷謹雙手交疊,慵懶地搭在雕花勾欄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街心的玉景瀾,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
“太子殿下有些愚鈍,竟沒有領(lǐng)會到主子的意思。”
斬刀順著玉懷謹?shù)囊暰€望去,低聲道。
玉懷謹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后腰輕輕壓在勾欄上,視線投向屋內(nèi)。
那里,一名舞娘正赤足在光滑的地板上起舞,腳踝上的銀鈴隨著舞步叮當作響。
“不過蠢材,離了白經(jīng)年,他那太子之位又能再坐多久?”
斬刀也收回落在玉景瀾身上的視線。
“對了殿下,方才鷹視來報,宮里已經(jīng)有眼睛看到了桃花鄉(xiāng)。”
玉懷謹聞言,唇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他左手把玩起腰間玉佩下懸掛的流蘇,指尖輕輕捻動。
“那便不必輕舉妄動了,好好坐下看這出戲,等到謝幕之時,再出手。”
而在此時的桃花鄉(xiāng)里,一片祥和表象下也藏著暗流涌動。
一處隱秘的洞穴深處,白經(jīng)年正蜷縮在石床上,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汗水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凌亂的發(fā)絲緊緊貼在蒼白卻依舊清麗的皮膚上。她的雙手死死抓著身下的稻草,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站在石床邊的男子手足無措的把胳膊伸到白經(jīng)年的嘴邊:“疼,咬,咬完,不會疼。”
上上京外的風裹著深秋的寒意,卷得城樓上“梁京”二字的匾額簌簌作響。
慕云勒住胯下烏騅馬的韁繩,馬首高揚時,鐵蹄在青石板上踏碎了積雨,濺起的水珠沾在他銀白鎧甲的裂痕上,暈開深色的水漬。
他臉上那道從眉骨斜劃至下頜的疤痕,在天光下泛著淡粉,像是還凝著當年戰(zhàn)場的血。
慕云身后跟著的六名甲士皆斂聲屏氣,戰(zhàn)馬的鼻息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襯得這方天地愈發(fā)沉寂。
他抬頭望著“梁京”二字,昔日城墻上刻著白經(jīng)年三字的地方已經(jīng)被人惡意摳下去,上面坑坑洼洼的一片,看起來不甚殘破。
“老大,宮里的旨意還沒到。”身后的副尉低聲勸誡,聲音里帶著難掩的焦慮,“主將擅自離營,按律同謀反無異,您……”
話未說完,慕云已抬手打斷。
他沒回頭,只是喉結(jié)滾了滾,目光依舊黏在那片殘破的墻磚上,仿佛要透過層層磚石,望見那個曾在這里笑靨如花的人。
風卷著他的披風掃過馬腹,甲片碰撞的脆響里,藏著無人察覺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