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睜開雙眼,傾斜的佛像上蜘蛛網逐漸變得清晰。
廟里燃起火堆,離她很近,她感受到左邊的身體格外溫暖。陳青用手撐著上半身艱難坐起,厚實的雙下巴差點讓她無法呼吸。
“姐姐,你醒了?”裴玄正坐在火堆旁烤著什么,見陳青醒了,眼睛明亮的像是天上的星子一般,他沖過來,陳青這才看清他在烤餅。
陳青直勾勾地看著裴玄,書中的男主如今不過十四五歲,長久的饑荒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小,衣物單薄,渾身臟污,可依舊能看出他長了一張不錯的臉。
“姐姐,我幫你包扎好了傷,這些餅是我從那些壞蛋身上搜出來的,你要不要吃一點?”
裴玄獻寶似的把餅送到陳青面前,看起來更像狗了。
陳青垂下眼睛,想了想,還是接過了餅。
槍還在,廟里的尸體也在,她不是在做夢,是真的穿越到一個危險的世界。
裴玄為什么沒有殺她?不,不對,陳青因為太想殺裴玄,就把他們二人放在對立的位置,實際上,在裴玄的角度,故事還沒發生,陳青反而在危難之時救他一命,是個危險而強大的人。
這樣的人,在亂世,肯定要留著抱大腿求生存。
怪不得會這樣討好她。
陳青想明白其中蹊蹺,開始思考怎么處置裴玄,殺了他嗎?
上輩子沒殺過人,方才殺了四個人,陳青心里并沒有什么心理負擔,再殺一個將來的麻煩,對她來說也不算什么事。
可是……
“嗷嗚!”
屋外寒風中夾在著野狗群的嘶吼,狂風幾乎撕破破廟的窗柩,讓人不得不懷疑,那些野狗今晚可能會闖進來,吃掉他們。
算了,先留下裴玄,如果野狗真的進來了,還能用他拖延一下時間。
更何況,她現在腿上有傷,一時半會沒法從系統那里兌換傷藥,還是需要一個狗腿子的。
想到這里,陳青抬起頭,對裴玄露出溫和的笑臉:“我記得你,你也是被他們抓來的對吧?”
裴玄眸子黯淡片刻,在陳青對面坐下,抱著雙腿,喃喃道:“姐姐,他們殺了我爺爺,多謝你幫我報仇,要不是你,估計連我也……”
陳青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裴玄被抓還有這樣悲慘的背景。
她看小說可沒有那么仔細。
“不用謝,我也是自保而已,這些惡棍已經死了,你呢,有什么打算嗎?”
裴玄苦笑,無奈道:“我從小就是個孤兒,是爺爺收留了我,爺爺沒了,我無地可去,現在到處都是逃荒的災民,我……”
陳青咬下一口餅,這餅不知道放了多久,硬的像石頭一樣,被火烤過之后也沒好多少。
怪不得這些人渣放著餅不吃要吃人肉。
唉,什么世道啊。
“姐姐,你家里還有人嗎?”
“有啊。”陳青面無表情地道。
她明白裴玄是想賴上她,原主的家人固然人渣,可家里好歹有錢有糧,要是能回去,日子肯定比親自逃荒要好一些。
“真好啊姐姐,你還有家里人,那他們人呢?”
“一時走丟了而已。”
“姐姐,你現在受傷了,要不然明天我陪你去找你的家人吧?”裴玄一臉人畜無害的純真模樣,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陳青。
陳青輕笑出聲,看出他的小心思,也沒有揭穿他,一口應下:“好啊,那還要多謝你了。”
“不用謝,姐姐救了我的命,這是應該的。”
裴玄乖巧懂事的樣子真的很招人疼,要不是陳青看見他就想到邵陽那個該死的前夫,估計也會像原主那般待他吧。
可陳青絕不會在同一個坑里摔倒兩次。
食難下咽,陳青兩輩子加起來都沒吃過那么難吃的東西,剌嗓子不說,還有一股汗臭和霉臭味。
一旁的裴玄吃的津津有味。
陳青閉上眼睛,召喚系統,商城里琳瑯滿目的商品,可惜她一件都兌換不出來。
她檢查過傷口,裴玄用草木灰幫她包扎的,短時間能止血,可現在天氣冷,如果不能及時處理,凍傷、發膿、潰爛都有可能。
不吃東西就當減肥了。
屋外野狗試探著靠近,不知道是害怕火光還是什么,它們始終徘徊在外面,卻又沒有闖進來。
待裴玄吃完餅,陳青吩咐他道:“危險還沒過去,你找找能用的東西,把門窗盡量擋住。”
“好的姐姐,剛才你睡著時我就已經檢查過廟里的東西,這些佛像是泥塑的,我可以挪動!”
裴玄很識趣,也很積極,陳青一吩咐,他立馬行動起來,費力地推動擺放佛像的桌子,推到門窗附近,然后又把屋內可用的稻草破木板都給收集到火堆旁放好。
四個流民死后,裴玄從他們身上搜出三張餅,晚上二人吃掉半張,還剩兩張半,都放在陳青能看見能碰到的地方。
裴玄像個勤勞的小蜜蜂,陳青怎么說,他就怎么做。
忙碌了一個時辰后,破廟終于有點防御力了。
門窗被佛像擋住,又用稍微完整的木板擋住漏風的地方,就連那幾個人的尸體也被利用起來,衣服扒的只剩一條底褲,血跡用草木灰掩埋,尸體也用來擋門。
陳青不能活動,一切都是裴玄在做。
做完這一切,他累的氣喘吁吁,一屁股坐在離陳青不遠的火堆旁,大冬天的,額上竟然有了些汗漬。
“這個也給你吃,”陳青把自己吃不下去的餅扔給裴玄,像喂狗一樣。
裴玄連忙撿起餅,拍拍上面的灰,關切問道:“姐姐,你不吃嗎?”
陳青搖頭,“吃不下去,你吃吧。”
裴玄像是想到什么,看了看擋門的尸體。
陳青臉色一變,“別亂想,我只是不餓,你干活多,省給你吃。”
“姐姐是想留給我吃?”裴玄眼睛又亮起來。
“嗯嗯,”陳青胡亂應付過去,“你快吃。”
只要熬過去今天不吃東西,說不定明天就瘦了,她就能兌換人吃的食物了。
屋內漸漸暖和,陳青身心俱疲,和裴玄約定好輪流守夜,便昏昏沉沉睡去。
“好餓……”
五臟六腑都在叫囂著餓,陳青是被餓醒的。
天色已經亮了,裴玄面朝門口坐著,頭一點一點的像是小雞吃米,懷里依舊抱著那把柴刀。
陳青一動,就牽扯到腿上的傷,沒忍住倒吸一口冷氣,裴玄立馬驚醒,回頭看去,叫道:“姐姐!你醒了?”
陳青喉嚨干的冒火,身上一陣熱一陣冷,忍不住想打哆嗦,她顫著聲音問:“你怎么沒叫醒我?”
裴玄低下頭,小聲道:“姐姐受傷太嚴重了,我見姐姐睡得香,就沒叫醒你,沒關系,我也能保護姐姐!”
他抬頭看向陳青,臉上掛著燦爛的笑,眼睛里滿是堅定。
不得不說,陳青有片刻的動搖。
“扶我起來。”
裴玄立馬跑過來,費力地把陳青扶坐起來,臉都漲紅了,估計昨天他搬尸體都沒那么累。
陳青腦子暈暈乎乎,“野狗還在外面?”
“對……”
“看來咱們一時半會沒法出去,只能等待機會了。”陳青冷靜分析道,她手里有槍,但一天只有七發免費子彈,不知道有多少只野狗,或許她可以從今天開始躲在廟里射殺野狗。
“可咱們沒多少吃的,也沒有水……”裴玄為難地道。
“兩張餅,夠你吃幾天?水的話,今天找機會搜集些雪,雪化了不久有水了嗎?”
話是這么說,他們也沒有容器,只能干吃雪,臟不臟另說,陳青這具虛弱的身子發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
陳青腿上的傷好疼,她甚至無法站起。還是要先兌換傷藥嗎?
陳青想著,打開商城,卻發現自己餓那么狠,居然一兩都沒瘦!
“系統!”陳青咬牙切齒地叫出系統,“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一點都沒掉秤,你是不是計算出錯了?”
【不可能的哦,本系統有著嚴密而精準的計重方法,宿主體質非常差,新陳代謝能力遠差于常人】
陳青明白過來,是原主繼母下的藥!
好歹毒的藥效啊!
陳青氣的直想殺人。
無法兌換任何東西,她目前唯一的依賴就是袖中槍,必須殺死野狗走出破廟,找草藥,找大夫……
她不能死在這里!
“你扶我起來。”陳青吩咐裴玄。
“姐姐,你傷還沒好……”
“快點!”
裴玄沒法違背陳青的命令,只好扶她起來,陳青死死咬住嘴唇,忍住疼痛,哪怕后背直冒冷汗,也一聲沒吭。
裴玄充當拐杖,把陳青扶到床邊,她抽出一塊木板,寒風立馬順著縫隙涌入,陳青從縫隙向外觀察。
屋外一片死寂,天氣陰沉,白雪覆蓋大地,野狗遠遠望去像是幾簇黑點,時不時向破廟的方向張望。
“一,二,三……”
陳青仔細數著野狗的數量,不知站了多久,身上幾乎要結冰了,她終于數清楚,“一共有九只野狗。”
還好,如果她能殺死其中七只,剩下兩只肯定會四處逃竄,不足為懼。
可,陳青眼神掠過一旁乖巧的裴玄。
她總要留下一顆子彈自保,不是嗎?
“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陳青語氣緩慢地吩咐道,一邊說著,一邊把身體的重量從裴玄身上挪開,自己撐著桌子站著,“一會兒我會想法子殺死那些畜牲,你提前打開門,出去搜集些雪,可以做到嗎?”
裴玄咬著下唇,堅定道:“可以!”
“行,分工合作。”
陳青說完,便不再看他,倚靠在桌邊,舉起手槍,對準窗外那些嗜血的畜牲。
裴玄把擋門的尸體拉開,挪動桌子。
“咻!”子彈擊穿空氣,帶著呼嘯的音浪從野狗頭顱穿梭過去。
一只野狗倒地,其他野狗瞬間慌亂警惕,張望四周卻無法鎖定目標,下一秒,一只野狗撲上去撕咬死去同伴的尸體,其他野狗緊隨其后。
“太好了,”陳青喃喃道,聚集的野狗比分散的野狗更好殺。
她再次抬起手,余光注意到裴玄已經打開門,趁著野狗內亂時,趕忙用衣服包了一大堆雪送進屋里。
他出來并沒有引起野狗的注意,見裴玄那邊沒什么問題,陳青也就放下心來,專心殺狗,一只,兩只,四只……
子彈瀕臨耗盡,死去的野狗越來越多,那些畜牲終于意識到不對,夾著尾巴想要逃竄,還有的站在高處向破廟吼叫。
“好了,你趕緊關門回來。”陳青吩咐,卻無人應答,她回頭,只見身后空無一人,門被桌子擋住一半,只留下夠一人鉆出的縫隙。
呵,好樣的,不愧是“男主”。
陳青咬牙冷笑,算了,她一個人更好!
咬牙走過去,把桌子推動,擋住門,重新把木板放回去,擋住漏風的地方。
陳青再回到火堆旁,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
做完這一切,她臉色慘白,雙眼放空,黯淡無光。
腿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流動,她卻無力再動彈。
她會死嗎?死了之后會回到原來的世界嗎?應該不可能吧,她估計都被撞成碎片了,邵陽個死男人,肯定迫不及待把她火化,和別的女人雙宿雙飛了。
暈了又醒,醒沒多久又暈過去,天色從明到黑,又從黑到明,好消息是屋外的野狗減少,陳青暫時安全,壞消息是陳青腿上的傷勢一直在加重。
一天多時間滴水未進,陳青終于瘦了兩斤。
“系統,幫找適合我現在情況的傷藥。”
陳青唇色發白,嘴皮都干結黏在一起了。
幸好和系統溝通不需要開口。
很快,陳青余額歸零,一瓶傷藥突然出現在她手中。
玉瓶不過中指長度,無任何標識,陳青打開塞子,直接將藥物倒入口中,冰涼的液體順著口腔滑到食道,身上的疲乏疼痛似乎減輕不少。
陳青又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屋外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爹娘!你們快看,前面果然有個破廟!咱們今天終于有落腳的地方了!”
“苦了嬌兒,何曾吃過這般的苦,如今落腳在荒山野嶺也叫她歡喜了!”
“這小畜牲,倒是沒騙咱們!”
這聲音,這名字,怎么叫人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