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死寂一片。
林焦焦蜷在錦被里,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覷著站在床邊的江潯。
他背對著她,玄色的身影在跳動的燭光下顯得格外挺拔,也格外讓人難以捉摸。
剛才門外那場鴻門宴,被他三言兩語就摁死了。
林清清和顧晏廷灰溜溜地被趕走,連個屁都不敢放。
這就是權(quán)勢嗎?
真好、真好啊
她正胡思亂想,江潯忽然轉(zhuǎn)過身。
他的目光沒什么溫度,落在她依舊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上。
“還能走嗎?”他問,聲音恢復(fù)了平時的冷淡,聽不出剛才維護她時的半分情緒。
林焦焦試著動了一下,渾身還是軟綿綿的,那股邪火燒得她骨頭縫都在發(fā)癢。
她咬著唇,可憐巴巴地?fù)u了搖頭,聲音細(xì)弱:“……腿軟。”
江潯沒說什么,只朝外間喚了一聲:
“張嬤嬤。”
一個穿著體面、面容嚴(yán)肅的老嬤嬤應(yīng)聲而入,目不斜視,仿佛根本沒看見床上還裹著個大小姐。
“大人。”
“帶她去里間榻上,看好了。”江潯吩咐完,又補了一句
“府醫(yī)到了,直接領(lǐng)進來。”
“是。”張嬤嬤應(yīng)下,走到床邊,動作不算溫柔但足夠利落地將林焦焦連人帶被子一起扶了起來,半攙半抱地弄進了書房內(nèi)側(cè)用作臨時休憩的里間。
林焦廉像個粽子似的被安置在軟榻上,心里七上八下。
江潯這態(tài)度,讓她摸不清他心底的想法
沒過多久,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和張嬤嬤壓低的聲音:“爺,府醫(yī)到了,人也都扣在前院廂房了,分開看的。”
“問出什么了?”江潯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聽不出喜怒。
張嬤嬤頓了頓,才道:“指向……二小姐身邊的春桃。
那丫頭扛不住,說是她自己心思不正,嫉妒大小姐,偷偷在果酒里下了不干凈的東西。”
林焦焦在里間聽得心頭一緊
棄車保帥?林清清果然來這一手了
呵,前世就是這樣,春桃頂了所有的罪,林清清只是落個馭下不嚴(yán)的名聲,禁足幾天就完了。
不行!絕不能這么輕易放過她!
她猛地攥緊了身上的被子,指甲幾乎要嵌進棉絮里。
就在這時,外間響起了林清清那帶著哭腔、我見猶憐的聲音:
“江大人!求您為姐姐做主啊!都是我不好,沒管好身邊的丫鬟,竟讓這起子黑心肝的賤婢害了姐姐
我、我真是沒臉見姐姐了……”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焦焦氣得渾身發(fā)抖,這副嘴臉,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
她不能坐以待斃
“阿……阿兄……”她吸了吸鼻子,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虛弱又帶著點害怕的顫抖,足夠讓外間的人聽見
“我……我害怕……”
外間的哭聲戛然而止。
江潯的聲音隨即響起,帶著一絲安撫“沒事,你說。”
林焦焦揪著被角,繼續(xù)用那種氣若游絲、但又字字清晰的語調(diào)說道:“那……那果酒,是春桃當(dāng)著妹妹的面,親手遞給我的
妹妹還笑著說,這酒甜,不醉人,讓我多喝些……”
她頓了頓,仿佛在努力回憶,聲音里帶上了恰到好處的困惑和恐懼:
“春桃一個丫鬟……她從哪里得來的暖情香?那……那不是宮里頭才有的東西嗎?她今日能為了嫉妒害我,明日、明日若是被人利用,拿了更厲害的東西,害了父親母親,或是沖撞了貴人……那可怎么得了?”
這話一出,外間瞬間安靜得可怕
林焦焦甚至能想象出林清清瞬間煞白的臉
她這話,殺人誅心
一個丫鬟怎么可能有宮廷禁香?
背后有沒有人指使?誰信?
今天能害大小姐,明天是不是就敢害侯爺夫人?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別說林清清,就是她那個慣會裝柔弱的娘王姨娘,也扛不住
“你……你胡說!”林清清顯然慌了,聲音都尖利了起來
“姐姐你受了驚嚇,腦子不清楚了!春桃她怎么會有那種東西!她一定是被人騙了!”
“被騙了?”江潯冷淡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慢條斯理的殘忍
“林二小姐的意思是,這侯府里,除了春桃,還有別人能弄到宮廷禁香?
或者……是府外的人?”
他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在林清清的心口上。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清清徹底亂了陣腳,語無倫次。
“張嬤嬤,”江潯不再看她,直接下令
“把春桃?guī)氯ィ屑?xì)拷問,務(wù)必問出香料的來源。至于林二小姐……”
他的目光輕飄飄地掃過面無人色的林清清。
“馭下不嚴(yán),險些釀成大禍。我會讓你父親處理的”
林清清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被兩個婆子勉強架住。
“江大人!我是冤枉的!姐姐,姐姐你信我……”她還在做最后的掙扎,哭得梨花帶雨。
可惜,沒人再理會她。
張嬤嬤揮揮手,婆子們毫不客氣地把人拖了出去。
外間終于徹底清凈了。
府醫(yī)這才被請進來,隔著簾子給林焦焦診了脈,開了清心去火的方子,又留下些安神的藥散,便恭敬地退下了。
張嬤嬤熬好了藥端進來。
林焦焦看著那碗黑乎乎的湯汁,皺了皺眉。她不是怕苦,是這藥……效果太慢。
她體內(nèi)這股邪火,還得熬上好一陣。
“喝了。”江潯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站在榻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很深,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林焦焦心里一咯噔,不敢違逆,乖乖接過藥碗,屏住呼吸,一口一口地喝著。
藥很苦,她的小臉皺成了一團。
喝完藥,她舔了舔發(fā)苦的唇瓣,怯生生地抬眼看他:“阿兄……今晚,謝謝你。”
江潯沒接話,只是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林焦焦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幾乎要撐不住那副小白花模樣時,他忽然彎下腰,湊近了她。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木氣息混合著淡淡的墨香,強勢地籠罩了她。
他的手指,帶著微涼的觸感,輕輕拂過她依舊滾燙的耳垂。
林焦焦渾身一僵,呼吸都停了。
他……他想干什么?
然后,她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令人心悸的玩味,響在耳邊:
“謝我?”他輕笑一聲,氣息拂過她的頸側(cè),
“嬌嬌啊,你今晚的表現(xiàn),倒是讓阿兄……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