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我強勢,還是你強勢?一上來就對我二人發號施令?”
沈雪面覆寒霜,美麗的大眼睛滿是怒火,換作以往,她也就和同伴忍了,可今時不同往日,當即懟了回去。
“我只是與你商量,別不識抬舉。”
李墨軒冷哼,口吻中夾雜著威脅的意味,他自認為自己算是和善之輩,否則換成其人,在絕對實力下,何須浪費口舌?
武力驅趕便是!
“滾!”
就當沈雪準備反駁,楚浪嘴里只有一個字吐出來,在這靜謐的傍晚山林中,宛若平地驚雷,驚得樹梢鳥雀亂竄。
殘陽下,他站在山石上靜靜冷瞰著下方。
“你是什么東西,一個二破也敢呵斥我?找死不成!”
李墨軒勃然大怒,他一步踏出,滿眼殺伐氣。
他本就是壓著脾氣過來交涉,此刻被以下犯上,脾氣被瞬間點爆。
沈雪也往前走了一步,美眸犀利起來,俏臉愈發寒冷,當她是花瓶只會畏在男人身后不敢動手嗎?
“住手!”
劍拔弩張之際,一道輕斥聲自李墨軒背后響起,他眉頭一皺,狠狠瞪了一眼楚浪,心不甘情不愿地將怒火壓了下來。
李墨軒的同伴自叢林里走出,兩男兩女。
楚浪目光落去,為首者是其中一位年輕女子,仿若水墨畫中的一抹遠山淡影,給人一種清寂的氣質。
她身姿頎長,好似修竹,卻又不顯孱弱,透著寧折不彎的韌性,姿態嫻靜地邁步走上前來。
等近了,楚浪才看清那張瑩白的臉,那黛眉下沉靜無波的深褐色眼眸,以及輪廓柔和的五官,與被衣裙緊緊裹出的優美線條。
他腦海嗡鳴,有新的記憶片段涌出來,這竟是原主的一位舊識!
蘇芷,青梧鎮蘇家女,非勢族,乃是商賈世家出身。
原主也是青梧鎮商賈出身,可惜造化弄人,家道中落,再加上原主爛泥扶不上墻,五年前還被這女子退了婚!
顏面盡失后,原主一怒之下拜入造化門,結識了同期入門的陳硯與吳月娥。
因此,自尊心遭受重創的原主,很快就淪陷于吳月娥的掌心,最終凄涼死去。
“師姐,她油鹽不進,不肯讓出泉口,還有那小子,一個二破竟敢讓我滾!”李墨軒怒容。
幾人面色不悅,方才那聲“滾”,他們自然聽到了。
“一個三破,一個兩破,真是好大的架子!”
“他們這是嫌我們太和善,沒直接武力驅趕嗎?”
李墨軒的同伴面色譏誚,諷刺意味十足,紛紛看向上方二人。
蘇芷目光平淡地看向沈雪:“秘境資源向來是有能力者居之,而我也向來不喜武力沖突,還望再考慮考慮。”
“你在威脅我嗎?”楚浪冷聲道。
蘇芷本不想理會一個二破弟子,聽得聲音從沈雪身旁響起,這才平靜地看去,一對褐色眼瞳當即一震!
當看清那張冷漠的面龐時,她的腦海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快速浮現。
那是兒時隨父輩有過幾次接觸,卻平庸至極,胸無大志的楚家獨子楚浪!
后來因兩家決定聯姻通商,許下一紙婚約,卻不曾想楚父突然病逝,人丁稀少青黃不接的楚家就此中落。
她自不愿將自己托付于一個鮮有感情又無未來的庸人,十六歲那年,她果斷退婚,而對方也就此失蹤。
她哪里想到,時隔多年后,二人卻在這造化門的秘境中碰上了。
“原來是你……”
蘇芷嘆了口氣,望著上方破衣爛衫渾身污穢的故人,她美麗容顏展露出一絲慚愧,或許當年選擇用更委婉的方式,對方也不至于這般落魄吧。
“你什么你?少攀關系!”楚浪神情淡漠,原主的糾葛與他何干?
李墨軒等人鼻子都氣歪了,攀關系?
真是倒反天罡!
“你們先下去。”
蘇芷示意,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在她蹙起眉頭后,不情不愿地退下山坡。
旋即,她又看向沈雪,后者察覺二人相熟,果斷離開這里。
待只剩下楚浪一人后,蘇芷才靜靜開口道:“抱歉,當年我確實不該用強硬手段逼你退婚,令你顏面盡失,若非如此,你也不必離開青梧鎮,來這造化門吃盡苦頭,為生存而掙扎,畢竟楚家留下來的產業,省著點用,也足夠你閑逸此生。”
“別跟我道歉,你不欠我什么,你所說的那些,已是過往云煙。”
楚浪頭疼,他是真不想攪入原主的恩怨情仇。
“我知道你心有怨氣,這口泉不愿讓給我,不過沒關系,過往種種我可以作出補償,我向你承諾,若你繳不上月供時,三年內可盡管來找我。”
蘇芷立在山坡上,整個人清雅如竹,她做出了相當“值錢”的承諾,這種出力,絕對是任何普通底層弟子夢寐以求的。
關鍵時刻能夠救命!
“我不需要。”楚浪拒絕。
他現在有金階古功在手,還怕繳不上月供?
蘇芷失望搖頭:“五年過去,你還是沒變,將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你認為方才那位三次破限的師妹,她又能庇護你多久?造化門的殘酷你應該早有體悟。”
說到這里,她見楚浪依舊不為所動的樣子,便接著道:
“好吧,那我就明說了,你入門五年才兩次破限,而我入門還不到兩年,就已是三破了。”
“我不是在羞辱你,只是告訴你直白的道理,你資質愚鈍,這是先天而定,不可改變,也不是你的錯,但命里無時還要強求,只會將自己推向深淵。”
楚浪冷笑,若原主在這里,怕是又要看不清了,可他兩世為人,如何不明?
他開口道:“我認為,你并非是從我的遭遇角度而要補償我,而是為縫補自己那顆有瑕疵的心為角度,順手補償我,一切都是為你自己罷了!說得那么冠冕堂皇作甚?想我對你感恩戴德嗎?虛偽而可笑!”
蘇芷瞳孔緊縮,被斥得臉頰通紅,她有些無奈,五年時間過去,對方還是那么恨她。
“行了,收起你的假慈悲,別再一邊用嘴巴說要補償別人,一邊又帶著優越感將自己抬得高高在上,將別人貶低得一無是處。”
楚浪大手一揮,送客!
蘇芷面紅耳赤,渾身清寂氣質都散亂了。
她沉默了一陣后,微微吸了口氣,淡淡開口道:“好,你既認為我是假慈悲,那我且問你,若你我不認識,現在我又一定要那口泉池,你的自尊與所謂的骨氣,又能如何?這個世界本就由強者制定,你此生都沒有選擇的余地!”
夕陽將楚浪的身影拉得很長,將山巖映照得火紅似血,他冷冷道:“你大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