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和李南東走出茅舍,籬笆外圍觀的村民尚未離去,看見兩人出來,年長的圍住蕭遠問長問短,年輕姑娘們則擠在一旁,對著李南東指指點點,喜笑顏開。兩人被纏了大半個時辰,方才打發了眾人,起身前往揚州府。
路上不稍耽擱,蕭遠和李南東來到揚州府,轉過幾個街角,只見一座氣派的衙門前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正在門口來回喝罵兩三個小廝,蕭遠遙遙一指,對李南東道:“喏,那便是那個管事。”說罷正要上前去招呼,李南東扯住他衣角道:“且慢,待我二人妝扮一番再去。”
一柱煙功夫,街角轉過倆人。一個是媒婆打扮的蕭遠,另一個則是披著斗篷娉娉婷婷的妙齡女子,不用問,自是李南東無疑。兩人一邊說著不著邊際的閑話,一邊朝衙門口跚跚走去。那管事眼尖,看見蕭遠他們走來,立馬走下臺階,三步并作兩步到蕭遠跟前,張口道:“蕭家嫂子,你可現身了。我找你這半天了?!?/p>
蕭遠故作驚奇道:“哎呀,這不是吳管事。您這是怎么了?找老身有什么事?”
吳管事抹了抹額頭的汗,道:“您老上哪兒去了?我差人找您,這些小混蛋竟然回來說揚州城沒您這號人物。”
蕭遠正想找個說辭,旁邊李南東掩嘴細聲道:“蕭媽,這人是誰,怎么說話俗氣的很?”
蕭遠心中失笑,心想自己長這么大,從未見過親娘,現在竟然有人喚自己作媽。那吳管事聽見有些氣急,剛想發作,別過頭一看,見是一位小姐,馬上換了副笑臉道:“這位姑娘是哪里人家?”暗自責怪剛才只顧跟蕭遠說話,卻不曾見旁邊還有個美人兒。
蕭遠胡編道:“這位是前禮部員外郎李大人家的千金?!?/p>
吳管事一聽后悔不已,心里早不知罵了自己幾回。大凡在官家做事的對禮節看的很重,雖說平日對老百姓要怎么就怎么,可碰到有階有品的,怎么都得先讓三分。再加上這吳管事酒色財氣樣樣俱足,可四十好幾了連個媳婦也沒有。這倒不是他找不到,實在是他總想攀豪門,如他老爺一樣一步登天。可一般官家他看不上,真正的大戶人家看不上他,這一來二去,拖得他諾大歲數還是光棍一條。如今看到這妙人兒就在眼前,好比久旱逢甘露,怎能不心急?于是慌忙連連作揖,賠禮道:“小人唐突,冒犯小姐,實在該死?!毕胂脒€不夠,又急中生智,左右開弓給自己狠狠兩耳光。
蕭遠在旁邊樂不可支,打個圓場道:“不知者不為罪,吳管事一向知書達理,今日怕有急事才口不擇言。”
“是,是,是。”吳管事迭聲應道。
“如此是小女錯怪了?!崩钅蠔|賠了個禮。
“不怪,不怪,我跟蕭嫂嫂有些話說,請小姐稍候?!眳枪苁滦南霗C不可失,把蕭遠拉到一邊悄悄問:“嫂嫂,聽說李大人告老還鄉多年,未聞他家有如此年輕的小姐。只不知這位李小姐可許了人家沒有?”
蕭遠心想這老小子今天怕不上當,篤悠悠回道:“還未?!?/p>
“這樣,嫂嫂今日發個善心,幫兄弟我說成了這樁婚事,我吳富必有厚報?!?/p>
“不成,人家大戶人家,你吳管事雖說也在官家,可畢竟不是做官的,俺怕不成?!笔掃h假裝為難道。
吳管事急道:“嫂嫂未曾出力,怎知道成不成?何況憑您的本事,哪有不成的。”
蕭遠故意推脫:“不成,還是不成?!?/p>
吳管事暗想,人說‘媒婆十有九刁’,看來不給她點好處,她是不會答應了。于是伸出手指,比劃道:“明日我便給你這個數,算是謝禮?!?/p>
蕭遠圓睜兩眼道:“五兩?”
“不,五百兩。”
蕭遠咋舌道:“乖乖,這可是老身一輩子都花不完的?!?/p>
吳管事得意道:“我明日一早便給媽媽送去,可好?”
“何不今日?俺也好趁早幫你辦成了事?!?/p>
“今日不成,我須得今晚做成了知府大人的差事方能領到錢。”
“什么差事?”
“這個嘛,小事一樁,不勞媽媽操心?!?吳富覺察到自己說的太多,開始小心起來。
蕭遠聽到這,心里已明白了大半,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么,賣弄風情道:“喲,還賣關子。也罷,咱家明個再來會你拿銀子。”
“如此甚好。”吳富陪笑道,客氣了幾句便送蕭遠和李南東離去,但見李南東臨走還回頭一笑,趕緊回笑算是答禮,心中早已飄飄然,屁顛屁顛地走回衙門,剛上臺階,猛然想起自己把原先該問的話都忘了,忙追出去,卻哪里還有兩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