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拉皇宮的夜,像被墨染透的棉絮,沉得讓人窒息。歐美婭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藍色高跟鞋的銀扣,鞋尖的星途石蒙了層薄灰,連最后一點微光都快透不出來。她已經三天沒等來凱思爾的消息,宮里的守衛越來越密,拉法雷古的暗影氣息像藤蔓,纏得她連呼吸都覺得疼。
殿門沒動,窗縫卻突然滲進一股刺骨的寒意,不是皇宮的夜風,是帶著血腥氣的暗影冷流。歐美婭猛地抬頭,冰棱魔法剛凝聚在掌心,就見一道黑影像碎玻璃似的“裂”在殿中——不是完整的人影,是馬道斯的幻影,半邊身子清晰,半邊身子卻疊著25年前的宮墻,臉上的疤痕時而猙獰,時而模糊,像被時空揉碎的碎片。
“王……王后娘娘……”馬道斯的聲音也在裂,一會兒是現在的陰狠,一會兒是25年前侍衛的慌張,“您……還記得25年前……那把冰棱嗎?”
歐美婭的心臟猛地攥緊,藍色高跟鞋的鞋跟死死抵住金磚,指節泛白:“馬道斯?你裝神弄鬼干什么!”
“裝神弄鬼?”幻影突然“閃”了一下,瞬間疊成兩個畫面——一邊是現在的馬道斯舉著匕首,一邊是25年前的嬰兒蜷縮在石柱后,懷里掉出半塊玉佩?!澳础@玉佩……是不是您母親的?”
幻影伸手,遞過來的卻不是實物,是一團虛影——半塊刻著光明精靈符文的玉佩,和她遺失的那塊一模一樣,只是虛影邊緣還沾著25年前的血,血珠懸在半空,既不滴落,也不消散,像被凍住的時光。
“不可能……”歐美婭往后縮,藍色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慌亂的“嗒嗒”聲,“25年前我才剛出生,怎么會……”
“剛出生?”幻影又“裂”了,這次疊出老國王的尸體,胸口插著冰棱,冰棱的頂端,竟泛著和她掌心一樣的鎏金光澤?!澳赣H……抱著您躲在殿外……老國王要抓您……您哭了……然后……”
幻影突然逼近,半邊臉變成嬰兒的哭臉,半邊臉還是馬道斯的獰笑:“然后您掌心射出冰棱……刺穿了他的心臟!您看……這冰棱的光……和您現在的魔法,是不是一樣?”
歐美婭的大腦“嗡”的一聲,像被重錘砸中。25年前的碎片突然炸開——母親焦急的呼喊,刀劍的寒光,石柱的冰冷,還有自己小小的掌心,突然竄出一道冰棱,帶著刺眼的鎏金,扎進一個穿王袍的人胸口……那些碎片不是回憶,是馬道斯的幻影“塞”進她腦子里的,帶著真實的痛感,冰棱的冷,血的熱,混在一起,燙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不是我!”她嘶吼著揮出冰棱,卻穿過幻影,砸在墻上碎成冰渣?;糜啊伴W”到她面前,突然疊成三個畫面:現在的玉佩、25年前的冰棱、還有她現在的鎏金左眼?!白C據……證據都在……您母親替您頂了罪……現在的國王……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閉嘴!”歐美婭抓起桌上的鎏金花瓶砸過去,花瓶穿過幻影,摔在地上碎成片,瓷片濺到藍色高跟鞋上,刮花了鞋尖的星途石。幻影卻突然“凝”實了一瞬,馬道斯的臉清晰起來,手里舉著一張泛黃的卷軸,卷軸上的字跡也在跳,一會兒是侍衛的記錄,一會兒是國王的密令:“您看……國王的密令寫著……要讓您這個‘殺兄仇人之女’,成為黑水晶的容器……讓您生不如死!”
歐美婭的呼吸越來越急,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殿內的紅燭變成25年前的宮燈,金磚變成石柱下的血地,馬道斯的幻影在她眼前裂成無數片,每一片都在喊:“是你殺的!是你!”
她突然抓起藍色高跟鞋,狠狠砸向幻影,鞋尖的星途石“咔”地裂開一道縫?;糜皼]散,反而疊得更亂,這次竟疊出凱思爾的臉,一邊是現在凱思爾在宮墻外焦急的樣子,一邊是凱思爾被國王衛兵刺穿的樣子:“您不配合……凱思爾就會死……迪倫和比羅加特……也會死!”
“不要!”歐美婭崩潰地尖叫,雙手抱住頭,蹲在地上。藍色高跟鞋掉在腳邊,鞋尖的裂縫越來越大,像她的心,被時空碎片割得稀碎。她開始分不清眼前的是幻影還是真實——馬道斯的臉和老國王的臉疊在一起,25年前的血和現在的暗影纏在一起,凱思爾的呼喊和國王的冷笑混在一起,連掌心的冰棱都在裂,一會兒是保護自己的魔法,一會兒是殺人的兇器。
從那天起,歐美婭瘋了。
白天,她坐在殿中,對著空氣說話,一會兒叫“母親”,一會兒叫“凱思爾”,手里攥著空氣,像在抓那半塊幻影玉佩。侍女送來膳食,她要么把盤子掀翻,說里面有25年前的血;要么抱著藍色高跟鞋,把鞋尖的星途石貼在臉上,說“冰棱不冷,凱思爾的帕子才暖”。白色過膝襪被她踩得臟兮兮,襪邊的銀色藤蔓磨破了,她也不管,像丟了魂似的,只認那雙藍色高跟鞋,走到哪帶到哪,鞋跟磕在臺階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像在敲打著錯亂的時光。
夜里更甚。馬道斯的幻影會準時出現,有時是裂成碎片的人影,有時是疊成亂碼的畫面——一會兒是她小時候戴玉佩的樣子,一會兒是現在國王陰狠的眼神,一會兒是凱思爾渾身是血的背影。她會追著幻影跑,在殿里跌跌撞撞,藍色高跟鞋的鞋跟斷了一只,她也渾然不覺,光著一只腳,踩著冰涼的金磚,嘴里反復喊:“不是我殺的!凱思爾別來!冰棱是光明的!”
有一次,幻影疊出迪倫和比羅加特在牢里的樣子,渾身是傷,奄奄一息。歐美婭突然不鬧了,抱著斷了跟的藍色高跟鞋,坐在床沿,把鞋尖貼在唇邊,像在對凱思爾說話:“凱思爾,我配合……我配合他們激活黑水晶……你別來……別來救我……”
她開始對著幻影點頭,說“我聽話”,說“我激活黑水晶”,可轉臉看到鞋尖裂開的星途石,又突然崩潰大哭,把鞋扔在地上,用腳踩:“都是你!都是這雙鞋!帶我來這里,帶我見這些鬼東西!”
侍衛把她的異常報給國王,國王和拉法雷古來看過一次。拉法雷古看著瘋癲的歐美婭,眼底閃過一絲得意——馬道斯的“時空幻影”是他教的,就是要把25年前的舊秘和現在的陰謀混在一起,逼瘋她,讓她乖乖成為容器。國王看著她踩碎的藍色高跟鞋,嘴角勾起冷笑:“殺兄仇人的女兒,瘋了才好,省得我們動手。”
只有侍女知道,夜里安靜時,歐美婭會偷偷撿起斷了跟的藍色高跟鞋,用指尖摸鞋尖的裂縫,眼淚掉在裂縫里,小聲說:“凱思爾,我沒瘋……我只是……分不清哪個是真的……你別來……我怕我把你也認成幻影……”
她瘋了快半個月,藍色高跟鞋被她磨得不成樣子,鞋尖的星途石裂成兩半,白色過膝襪破了好幾個洞,鎏金左眼里的光,一半是瘋癲的迷茫,一半是藏得極深的清醒——她在等,等馬道斯的幻影露出破綻,等凱思爾的消息,等一個能戳破所有謊言的機會。
這天夜里,馬道斯的幻影又出現了,這次疊的是激活黑水晶的儀式,拉法雷古站在祭壇上,手里舉著她母親的玉佩。“明天……明天就儀式……您乖乖配合……凱思爾就不會死……”
歐美婭突然不鬧了,安靜地看著幻影,眼神里沒有了瘋癲,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她慢慢撿起藍色高跟鞋,把斷了的鞋跟對著幻影,突然發力,鞋跟的碎片像冰棱一樣射向幻影——不是魔法,是她藏了半個月的力氣。
幻影“裂”了,這次裂得徹底,露出馬道斯藏在殿外的真身。“你……你沒瘋?”馬道斯的聲音終于不裂了,滿是驚愕。
“瘋?”歐美婭站起身,藍色高跟鞋踩在地上,斷了的鞋跟反而讓她站得更穩,“我要是瘋了,怎么能等你露出破綻?25年前的冰棱是誰射的,國王的陰謀是什么,拉法雷古的目的是什么……我早就清楚了?!?/p>
她掌心的冰棱突然凝聚,這次不再顫抖,帶著決絕的力量:“你以為用時空幻影就能逼瘋我?你錯了,你讓我看到的,不是恐懼,是真相——我母親的犧牲,老國王的野心,還有我必須守住的光明?!?/p>
馬道斯臉色大變,轉身就要逃,卻被歐美婭的冰棱刺穿肩膀?;糜皬氐紫?,25年前的畫面和現在的真實終于分開——殿外的夜風是真的,掌心的冰棱是真的,藍色高跟鞋的裂縫是真的,而凱思爾還在宮墻外等著她,也是真的。
歐美婭走到窗邊,撿起地上裂成兩半的星途石,貼在胸口。斷了跟的藍色高跟鞋還在腳邊,鞋尖的裂縫里,還沾著她的眼淚,卻不再冰冷。她知道,明天的儀式,是陷阱,也是機會——她要去,要當著拉法雷古和國王的面,戳破所有謊言,要讓25年前的血仇,和現在的陰謀,一起了結。
她對著窗外的月光,小聲說:“凱思爾,我沒瘋,我在等你。明天,我們一起回家,回隕星谷,我還要穿你擦過的白絲高跟鞋,再也不穿這雙破鞋了?!?/p>
夜風吹過,帶著宮墻外凱思爾的暗影氣息,很輕,卻很堅定。藍色高跟鞋的裂縫里,星途石的碎片終于透出一點光,像她藏在瘋癲下的清醒,像她和凱思爾之間,從未斷過的心意。
瘋癲的半個月,不是沉淪,是她在時空碎片里,拼出了真相,也拼出了勇氣。明天的儀式,她不再是囚徒,不再是容器,是光明精靈的公主,是要帶著伙伴回家的歐美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