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淳未能尋到那位昔日的紅顏知己,心中很是愧疚,每每看到段昭昭那雙黑亮的眼睛,都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無法去面對失望的段昭昭,又因段昭昭的出生時日不明,摸骨只能摸出段昭昭約莫四歲左右,他至今無法確定段昭昭的娘親到底是哪位紅顏知己。
就段正淳這風流敬業程度,五六年前,單單是這兩年中,他有過露水情緣者便多不勝數,如何能夠想得起段昭昭的生母是誰呢?
“你是不是尋不著我娘?”在段正淳又一次避開了段昭昭后,還是被段昭昭攔住了。
段正淳幽幽嘆了口氣,沒有再逃避,“你是個聰明孩子,你阿娘不愿意見我,我尋不到她,她將你送來了大理,定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我要成為天下第一。”
“嗯?”話題跳得太快,段正淳沒能反應過來。
段昭昭一本正經道,“我知道,阿娘一定要死了才不要我了。哥哥說,人不能隨便抹脖子,所以我要成為天下第一,成為最厲害的人,然后去另一方天地,去尋阿娘。”
段正淳聽到這話心軟得一塌糊涂,他沒有戳破小女孩的幻想,畢竟哪怕是天下第一,也是沒法有辦法超越生死的,只是摸了摸段昭昭的腦袋,鼓勵道,“爹爹相信你。”
段昭昭用力點了點頭,板著一張小臉,認真地說道,“教我武功爹爹,我要成為天下第一。”
段正淳沉思片刻,上手摸了摸段昭昭的筋骨,眼中光亮越勝,前頭他只是讓大夫來替段昭昭診治摸過骨,大夫曾言段昭昭根骨強健,他當時只是覺得段昭昭身體康健罷了,如今自己為段昭昭摸骨后,方知,這真真是個習武的好苗子啊!
“昭兒,隨爹爹去見見你伯父。”段正淳抱起段昭昭,令人套了馬車便往皇宮趕去。
大理段氏有一門絕頂武學,名為一陽指,這一陽指傳男不傳女,亦不傳外人。
段正淳如今對段昭昭虧欠多矣,又憐段昭昭年幼喪母,再見其資質上佳,起了愛才之心,便欲傳段昭昭一陽指,只是這事還需大理皇帝段正明同意。
“爹爹帶你去見你伯父,你莫要害怕,你伯父是位和善人,最喜你這般大的孩子。”
段昭昭在鎮南王府,人人皆稱她為“小郡主”,事實上,她這個“小郡主”有名無實,真正的郡主應由皇帝冊封才算數。段正淳早該領段昭昭去見兄長段正明即如今的大理皇帝。
然而因著未能找到段昭昭的“娘親”,心中有愧,不敢見段昭昭,這才拖到如今。
馬車轱轆轱轆駛過青石板路,段昭昭好奇地掀起簾子往外瞧,只見街上人聲鼎沸,穿著各色服裝的人們來往貿易著。
“你伯父繼位以來,休養生息,廣施仁政,大理國的百姓才有如今安居樂業的生活。”段正淳說起這話時頗為驕傲。
段昭昭不說話,畢竟她現在只是個四歲的孩子,還是個從小在深山長大的人設,她不清楚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怎么說話應對,本著少說少錯,她決定非必要不說話。
段正淳也不在意,這些日子,他已然習慣段昭昭寡言的性子,覺得這是孩子自小與世隔絕,所以不喜多言罷了。段正淳自顧自地同段昭昭介紹著街上那些穿著各異的行人分別來自哪個部族。
“你瞧,那便是擺夷族的...”段正淳的話音中泛著淡淡的憂愁,他望著窗外的那對手挽手的男女,目光好似透過了他們在看什么人。
段昭昭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好讓自己沒有露出什么嫌棄的表情,她知道段正淳十有**在思念刀白鳳。
刀白鳳是段正淳的妻子,擺夷族大酋長的女兒,擺夷族向來一夫一妻,而段正淳的風流傷透了她的心,在生下段譽后,她便搬了出去,住在了玉虛觀中,成了一名坤道,自稱“玉虛散人”。
如今段正淳對刀白鳳的懷念與愛都是真的,但他對其他女人也一樣,他的心就是一個榴蓮,每個尖尖上都站著一個人,而他都愛著她們。
馬車駛過了幾條街后,終于駛進了一條筆直的石路,石路盡頭金黃一片,細看才發現是一座座宮殿,日光照在宮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似金云浮動。
“到了。”
段正淳將段昭昭抱下了馬車,面前正好是一座牌坊,牌坊上用金粉寫著四個大字“圣道廣慈”,走過牌坊,終于到了宮門,宮門的牌匾上寫著“圣慈宮。”
與段昭昭看過的故宮不同,這大理皇宮與其說是宮殿,更像是金碧輝煌的寺廟,非常符合段家人愛出家的性子。
“參見王爺。”一名太監躬身疾步前來,對著段正淳行了一禮。
“皇兄可在?”
“啟稟王爺,皇上正在內書房參閱佛經呢。”
“那便替我傳報一聲,便說我帶著女兒前來。”
太監應了一聲是,便躬身離去。
段昭昭拍了拍段正淳的手臂,“爹爹,我可以自己走。”
段正淳彎腰,將段昭昭放了下來,又蹲身替她將衣服上的褶皺一一撫平,這才起身。
不一會兒,那太監便回來了,“王爺,小郡主,皇上在內書房等您二位呢。”
段正淳牽著段昭昭的手一路走到了內書房,片刻后,段昭昭便見到了大理國如今的皇帝——段正明。
與國字臉的弟弟不同,段正明長得十分清俊,臉型有點像鵝蛋臉又有點像瓜子臉,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大而亮。他端坐在一張鋪著豹皮的大椅上,手持一卷書,見段正淳牽著段昭昭進來,便放下手中書卷,對段昭昭招手道,“淳弟,快將她帶過來讓我瞧瞧。”
“大哥,這是我的女兒昭昭,昭昭,快喊伯父。”
段昭昭向前走了幾步,在離那椅子還有兩步遠時停了下來,“伯父!”
她的聲音洪亮,這聲“伯父”喊得中氣十足,聽得段正明不由撫掌而笑,“是個健康漂亮的孩子,與譽兒有幾分像。”他眼睛微瞇,仔細地掃過段昭昭的臉,半晌臉上的笑容更甚,“仔細瞧來,這孩子竟與我有幾分相似。”
段正明和段昭昭都是類似瓜子臉,眼睛都一樣的大,眼角還都微微上揚,瞧著確有那么幾分的相似。
“昭兒是大哥的侄女,與大哥相似有何稀奇?”段正淳說得理所當然,段譽的臉蛋也尖尖的,他一貫覺得是隨了王妃刀白鳳亦或者是段正明這位大伯。
段正明沒有子嗣,他頗為喜歡孩子,見段正淳帶著段昭昭來見他,便覺得段正淳是已查明了段昭昭的身份,確認段昭昭確為其女,便不再懷疑,“伯父封你為郡主好不好?”
“好!”段昭昭這一聲應得更響亮了,穿越后,她也是成了特權階級了,果然,還是段正淳這個爹認得好,要不是段正淳,哪里來的這個待遇?
“大哥。”段正淳坐在了段正明下手的位置,“你摸摸昭昭的筋骨。”
段正明伸手捏了捏段昭昭的四肢,越捏眼睛越亮,待捏完后,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淳弟,你是想...”
“嗯,雖說一陽指傳男不傳女,可是昭兒這樣好的根骨,若是不學最頂尖的功法,怕是浪費了,還望皇兄成全。”
段正明固然疼愛這個弟弟,卻沒有立刻答應,他沉思了片刻,看向段昭昭問道,“你為何學武?”
“我要成為天下第一!”段昭昭垂眸,沒有看段正明,她生怕自己的演技不過關,只能繃著一張臉,作高冷狀。
段正明以為段昭昭在緊張,他摸了摸段昭昭的腦袋,試圖緩解段昭昭緊張的情緒,“你這般大,竟知曉要當天下第一?你可知道何為天下第一?”
“便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哦?你要成為天底下最厲害的人做什么?”
“要去尋我娘親,我知道我娘親是死了,但是只要我成為天底下最厲害的人就能夠尋到她。”
段正明聞言,不由看向了段正淳,他不知曉侄女是怎么將這兩者聯系起來的,只盼自家弟弟能夠給個解釋。
誰料,看到的卻是滿臉愧疚的段正淳,他的眼眶甚至都紅了。
“昭兒先去見見你伯母好不好。”
段昭昭知道這兄弟倆估計要私下談話決定她能不能練武,為了讓自己的功法師出有名,唯恐段正明不應允,她伸手拽了拽段正明的袖子,“伯父,我真的很想當天下第一,你讓我練武好嗎?”
段昭昭眨了眨眼睛,試圖逼出一些淚水,好讓自己看著更可憐一些。但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這次依舊以失敗告終,還是沒能流淚,她只能瞪大眼睛,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真誠一些。
現在,她終于知道為什么內娛會有這么多的瞪眼式演技了。
“好,伯父答應你。去吃點心吧,但是不能吃太多,莫要撐著了。”
段昭昭還以為要再磨一會兒呢,沒想到段正明答應得那么爽快,還不等她再說什么,接到段正明眼色的宮女便領著段昭昭去皇后的宮殿中。
皇后身著宮裝,美麗端莊,見到段昭昭便握著段昭昭的手,溫聲細語地將段昭昭從頭關切到腳,一邊問還一邊給段昭昭投喂點心。
段昭昭怕露餡,便維持著自己的內向人設,皇后問五六句,她才答一句。
如此,皇后也看出了她是個羞澀內斂的性子,便不再多問,只是微笑著看段昭昭吃糕點。
段昭昭被這樣慈愛的目光看著,很是心虛,舉著面前的盤子道,“這個好吃,伯母你也吃。”
皇后拿起一塊,小小抿了一口,笑道,“昭兒真是個好孩子。”
皇后的目光越發慈愛,段昭昭只能垂著頭,假裝自己忙著吃糕點的模樣。她生得好,雖然話少,卻更顯乖巧,皇后看著很是喜歡,令侍女尋了不少布料首飾贈予段昭昭。
待段正淳來接段昭昭的時候,段昭昭的肚子已經被點心塞滿了,身后還有兩個大箱子,全是皇后送的布料首飾,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昭兒喜歡伯父伯母嗎?”
“喜歡!”段昭昭模仿著小孩子的口吻道,“伯父答應我練武功,伯母的點心好吃,還送我好多好多東西。”
段正淳微笑道,“伯父伯母也喜歡昭兒,昭兒喜歡練武,明日爹爹便教你咱們段家的絕學。”
“很厲害嗎?”
“自是,你瞧。”段正淳伸指,對著面前的瓷杯一點,手指未接觸瓷杯,瓷杯卻碎裂開來。
段昭昭見狀頓感心安,這功夫是一陽指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