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悠長的鐘鳴,再次響徹貢院。
“咚——咚——咚——”
這一次,鐘聲不再是開始的號令,而是結束的宣告。
府試,終了。
當最后一絲鐘聲的余韻消散在空氣中時,整個考場,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緊接著,便爆發出各種各樣壓抑已久的聲音。
有扔下筆,如釋重負的長嘆。
有趴在桌上,筋疲力盡的嗚咽。
也有收拾好考籃,神情坦然的平靜。
顧銘緩緩放下筆,靠在冰冷的墻壁上,一股深深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這三日,對他心神與體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但他心中,卻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與安寧。
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剩下的,便交給天意了。
……
貢院之外,人山人海。
午后的陽光已不那么毒辣,斜斜地照在朱紅的高墻上,投下大片陰影。
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氣息,無數雙眼睛,都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龍門。
人群里,蘇婉晴一襲素雅的淺蔥色襦裙,身姿纖秀,引來不少旁人的側目。
最初蠟黃的面色,如今已是顯現白皙,愈發襯得眉目如畫。
只是此刻卻滿是揮之不去的擔憂。
她的手指,緊緊絞著手中的一方素帕。
“阿音,你說……夫君在里面,可還安好?”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察的顫抖。
三日了,吃不好睡不好,還要耗費那般心神,她光是想想,都覺得心疼。
阿音見狀,立刻脆生生的安慰起來。
“放一百個心吧!”
她脆生生地安慰道,語氣里滿是篤定。
“說不定公子直接給您考個案首回來呢!”
“你呀你。”蘇婉晴被她逗得一笑,眉宇間的愁緒散去不少。
就在這時,一陣沉悶的“嘎吱”聲響起。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
那扇隔絕了內外三日的龍門,終于在萬眾矚目之下,緩緩地,被推開了。
一道刺目的天光,從門縫中泄露出來。
壓抑了三日的考生們,如同開閘的洪水,蜂擁而出,奔向那門外的陽光與自由。
顧銘隨著人流,緩緩走出這片決定了無數人命運的圍城。
當刺目的陽光照在臉上時,他微微瞇起了眼,恍如隔世。
蘇婉晴踮起腳尖,拼命地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阿音也瞪大了眼睛,四下張望著。
忽然,她眼睛一亮,抬手指向一個方向。
“夫人快看!是公子!”
蘇婉晴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人群之中,一道挺拔清瘦的身影正緩步走出,雖面帶倦色,但一雙眸子卻依舊清亮有神。
不是她心念之人,又是誰?
顧銘似有所感,扭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跨越人海。
顧銘的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蘇婉晴眼眶一熱,再也顧不得旁人,提著裙擺便迎了上去。
“夫君!”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像是找到歸巢的倦鳥。
顧銘快走幾步,穩穩地扶住她的手臂,一股熟悉的清香縈繞鼻尖,讓他緊繃了三日的心神,瞬間松弛下來。
“我回來了。”
他聲音略帶沙啞,卻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蘇婉晴仰起臉,細細地打量著他。見他下巴上冒出了些許青色的胡茬,眼底也帶著血絲,不禁心中一疼。
“夫君辛苦了。”
“公子,你瞧你,都瘦了!”阿音也湊了上來,皺著小鼻子說道。
顧銘失笑。
“放心,吃頓好的就補回來了。”
緊接著,他又看向蘇婉晴擔憂的眼神,輕聲安慰道。
“這次發揮得還不錯,貢院內環境尚可,莫要擔心。”
聽到這話,蘇婉晴懸著的心才算真正放下,臉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意,如雨后初晴,明媚動人。
三人不再多言,隨著散去的人潮,緩緩向家中走去。
……
熱水早已備好。
顧銘泡在溫熱的浴桶里,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三日來積攢的疲憊與寒氣,都被這暖意一點點驅散。
待他換上一身干凈的常服走出,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
晚飯是阿音精心準備的。
乳鴿湯燉得奶白,入口鮮美。
清蒸的鱸魚嫩滑,配上幾碟爽口的小菜,雖不奢華,卻處處透著用心。
蘇婉晴與阿音一左一右,不斷地為他布菜,噓寒問暖。
這份家的溫馨,與號舍內的孤寂清冷,恍若兩個世界。
晚飯過后,阿音知趣地收拾了碗筷,退回了自己的小屋。
屋內燭火搖曳,只剩下顧銘與蘇婉晴兩人。
靜謐的空氣中,流淌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曖昧。
顧銘坐在桌邊,習慣性地便想拿起一本書卷來看。
而正在此時,一只柔軟的小手卻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背。
“夫君。”
蘇婉晴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持。
顧銘抬起頭,對上她那雙水光瀲滟的眸子。
“這三日辛苦了,該歇歇了。”
她說著,拿過顧銘手中的書卷,輕輕放在一旁。
燭光下的她顯得愈發溫婉動人,
顧銘心中一動,下意識地調出她的面板。
【個體狀態:體虛,調養中……】
雖仍有“體虛”二字,但那“健康度欠佳”的詞條,卻已悄然消失。
這意味著,她的身體,已經基本康復了。
一股壓抑已久的熱流,從小腹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他反手握住那只柔軟的小手,微微用力,便將她拉入懷中。
蘇婉晴驚呼一聲,跌坐在他的腿上,臉頰瞬間飛上兩抹動人的紅霞。
“夫君……”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一絲羞赧與慌亂。
顧銘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深深地凝視著她。
千言萬語,都融化在這無聲的對視之中。
他能看到她眼中的柔情,能感受到她身體的輕顫,更能聽到自己那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緩緩俯下身。
燭火搖曳,將兩道交疊的身影,拉得繾綣而又綿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