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大多數時候,周溫昱溫柔體貼,百依百順,總能讓簡泱體會到無與倫比的幸福感,以至于她會很快忽視,小部分時候的恐懼。
那還是一年多前,他們剛在一起幾個月。
高中同學舉行了同鄉會,簡泱應邀參加。
她想了想,最終沒有將這個事情告訴周溫昱。
如果說了,他一定會要求一起去,到時她和一個美國交換生談戀愛的事,就會長了翅膀般傳回老家。
簡泱還沒準備好被母親知道這件事。
因為她已經能預見結果。
首先,周溫昱這種交換兩年就要走的身份,就是一切不穩定性的根源。
其次,周溫昱分-裂漂泊的家世,更是東亞家長的絕對雷區。
雖然趙琳并不能左右她的選擇,但一定會用她慣用的示弱姿態,源源不斷地灌輸負能量。
趙琳會不停在她耳邊哭,認為她被一個外國人玩弄欺騙,以后該怎么辦。
簡泱才不想自找麻煩。
但這次同鄉會是高中時候幫助了她很多的B大學長邀請的,她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思來想去,簡泱和周溫昱說,要去懷特別墅兼職。因為她去兼職的時間很隨機,說出來也不會引起懷疑。
周溫昱正在玩主機游戲。
一個在簡泱看來有些血腥的3D槍擊游戲,這在國內是禁游。
電腦是周溫昱住進來后,自己組裝的配置,還換了個27寸的顯示器。
她話音落,巨大屏幕上的囚徒被爆頭,畫面瞬間暗沉,鮮紅的血漿擠滿整個視野,四面環繞的音響傳來慘叫。
簡泱看得輕輕皺眉。
一垂眸,周溫昱正托腮笑看著她。
“我說我明天下午要去兼職,你聽見了嗎?”
簡泱的手被拉住,跌進他懷里。
“好突然。”周溫昱在玩她的發絲。
“本來時間就是很隨機的。”
他不應,簡泱有些不安,又接著道:“是懷特先生給我的任務。他說快到春天了,想在花房看見更多的玫瑰。”
“你明天也很忙吧?要去俱樂部打球對嗎?”
“我會盡早回來的。”
“回來我們一起吃餃子怎么樣?”
簡泱沒發現,撒謊時,她語速都是平常的幾倍。
周溫昱的手指突然在她心臟部-位,敲了兩下。
“剛剛的游戲嚇到你了嗎?”
“…什么?”
“這里,跳得好快。”
簡泱只能順著承認:“有一點。”
周溫昱捏她的臉頰:“這么容易就被嚇到呢。”
所以。
這么聽話乖巧的泱泱,是怎么敢和他撒謊的呢?
“你下次別在我面前玩這些就行了,所以明天…”
“不要讓我等太久,”周溫昱輕聲打斷。
簡泱松了口氣:“好。”
“一定要記住哦,寶寶。”
臉頰上的指骨在收緊,簡泱感覺到輕微的刺疼。
她按下他的手:“我會的。”
第二天是周六,簡泱化了淡妝,稍作收拾,就在周溫昱含笑的注視里,出了門。
邀請簡泱的學長叫陳斯易,當年的市文科狀元。
陳斯易比她高一級,之所以能認識,在于他們都領助學金,加上成績都好,經常被學校叫去合影宣傳,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
陳斯易畢業后,還把筆記全都留給了她,簡泱一直很是感激。
陳斯易大學讀的法學院,在紅圈所實習,已經打敗眾多競爭對手成功得到轉正資格。
僅實習半年,陳斯易身上就已經有初入職場的成熟,在同鄉會上也風生水起,簡泱跟著他認識了眾多優秀的同學。
她聽他們聊未來發展,風口行業,聊留學院校,還聊股票基金,學到了很多東西。
結束后,陳斯易說送她回去。
聊天中簡泱得知,他已經靠著大學四年炒股賺的錢和獎學金,買了一輛車。
一路來到電梯。
看著樓層往下,陳斯易問她后面的打算:“是讀研還是工作?”
簡泱苦笑:“還不確定,你知道的,我的專業不太好。”
“不急,還有時間考慮。”說完,陳斯易手機響起,他歉意地示意稍等。
趁著空隙,簡泱低頭看手機。
昨晚她忘記充電,出門時電量只有百分之三十,所以整個聚餐時間,都沒有碰手機。
屏幕剛剛亮起,簡泱的心臟便驟然收緊——置頂聊天框上,是周溫昱發來的幾十條信息。
12:56,周溫昱發來一張照片。
正是懷特別墅的花房,最漂亮的那束玫瑰下,他正沖著鏡頭比耶。
[別墅的女傭給我開了門]
[玫瑰開得很好]
[寶寶,你在哪里呢?]
13:13
[寶寶,我沒有不高興你騙我]
[理一理我好嗎]
其間還有兩個電話,但簡泱設置了靜音,都沒有接到。
這條后面,周溫昱的消息越來越頻繁。
她之前嚴令禁止他用同樣的字句刷屏,這次雖然沒有刷,但整個說話的邏輯顛三倒四,就像程序亂碼一樣失序,看得簡泱背后升起一股涼氣。
13:45,他突然發來聚會酒店的位置。
[是這里嗎寶寶?]
[我現在來找你好不好]
[寶寶寶寶寶寶]
[我好想你]
13:50
[我不是故意定位你的]
[寶寶要是生氣的話,可以扇我]
[記得用點力氣]
14:33
[到了,好漂亮的酒店]
[我可以進來找你嗎?]
[我會聽話的。]
14:36
[我這么乖]
[為什么還不理我。]
14:37
[是哪個賤人讓我的泱泱學會了撒謊?]
14:38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對寶寶生氣。]
14:42
[我是故意的。我很不高興。]
14:50
[寶寶,你身邊是誰是誰是誰是誰!!!]
[是他嗎?]
[那個教壞你的賤人嗎]
這是簡泱所能看到的最后一條消息。
她的頭皮發麻。
“簡泱。”
“嗯?”簡泱抬頭。
陳斯易的電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結束,正垂眸看她。
“這些話以前我沒資格和你說,但現在,我已經有了些立足的能力。”
“如果你愿意留在京市,我們可以一起——”
“叮咚”一聲。
電梯突然到達停車場,門朝兩邊打開,陳斯易后面的話也卡在喉間。
兩人正對面,少年臉頰背對光倚靠在墻壁,唇角漾起甜絲絲的笑朝簡泱方向道:“寶寶,我等了你很久。”
“過來親我一下。”
簡泱僵立在原地:“阿昱…”
“沒關系,”周溫昱抬步進電梯,單手捧起她的臉,俯身她唇上貼一下,“我來也一樣。”
陳斯易擰眉:“你們——”
“我們住一起,”周溫昱自然而然接話,“這里不好聊天,要去我們家坐一坐嗎?”
陳斯易:“不用了,我還有點事。”
“好遺憾,”周溫昱嘆道,“本來還想給你參觀一下我們新買的床。”
簡泱用力扯他衣擺:“對不起學長,他是外國人,年紀小也不懂事,你就當他胡言亂語…”
周溫昱還是嬉皮笑臉:“啊哦,對不起呢。”
陳斯易走時的表情很復雜難言。
那晚過得混混沌沌,簡泱不記得細節。
只記得回去后,周溫昱便一言不發地從后抱住她。
他又哭了。
悶聲問她不帶他出去,是不是嫌棄他,不想要他了。
個種緣由無法對他言明。
簡泱有些理虧,明明自己也有點生氣,卻連他追蹤她定位,待人無禮的事都沒追究,只顧著捧住他臉頰,一遍遍說沒有。
周溫昱用透著水光的藍黑眼睛看她,突然說:“那可以做嗎?”
簡泱愣住:“…什么。”
“做.愛。”
“我想徹底屬于你。”
簡泱臉頰在頃刻間染上粉色。
雖然他們在一起有幾個月了,但平常還是住在兩個房間。
周溫昱索吻很頻繁,這段時間,好多次都差點擦槍走火。簡泱用手幫過一次,了解他的尺寸后,一整晚眼皮都在跳。
簡泱長久不說話,周溫昱的眼睫顫動,手握住她的,急切道:“我很干凈,沒有做過。”
“你可以檢查的。”
簡泱耳根越燒越燙:“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結結巴巴地說了原因。
到后面,聲音低得幾近聽不見:“你那里…我有點害怕。”
周溫昱的回答是幾乎要將她吞咬進肚的親吻。
這樣深濃、厚重的情-欲。
簡泱被席卷吞噬,往后倒在床上。
他們的體型太不貼合。
周溫昱扶住她后腰湊近時,簡泱全身細胞生理性炸開,感到滅頂的恐懼。
不停往后退。
但暗色中,周溫昱朝她膝行而來。
他眼底暗藍色的光閃爍,臉上沒有慣常的笑意,歪著頭問她:
“主人,為什么要跑。”
簡泱腦子嗡動:“什么主人…”
拽著的小腿被分開。
他笑了一聲:“你撿我回家,就是我的主人啊寶寶。”
“為什么要把我一個人丟在家。”
“為什么要讓別的賤狗靠近你。”
他低語著,問了好多句“為什么。”
嗓音輕柔緩慢,簡泱的靈魂卻在顫-栗。
這種顫-栗,在被一寸寸撐開,他支在身側的手臂因為興奮而發-抖時,達到頂峰。
簡泱也無法知道,她到底是怎樣容納下那樣的龐然大物的。
最初的疼痛過去,她開始感覺到酥麻,從鼻尖發出輕微的哼聲時,周溫昱的喘聲劇烈,突然抽身,床頭的玻璃水杯被他徒手捏碎。
昏暗的臥室內,周溫昱的眼底沉冷,盯著手心汩汩流下的鮮紅血液。
再看向她,緩緩露出一個笑:“抱歉寶寶,你太漂亮了,我有些失控。”
他的眼神很溫情粘黏,但簡泱還是幾不可見地打了個寒噤。
簡泱讓他去包扎,他充耳不聞,床單上全是他的血。
“泱泱,我是你的,你的,你的…”
興奮的,喑啞的,顫-抖的。
這一-夜的周溫昱陌生到了讓她恐懼的地步。
但次日一早,他又恢復平日的模樣,甚至比以往更加黏人。
他將臉埋在她的枕頭旁,一遍遍輕輕喚她。
“泱泱。泱泱。泱泱。”
“我是你的了。”
從周溫昱的眼睛里,簡泱看到連父母家人都從未在她身上投注的,快要滿溢出來的愛意。
簡泱無法自抑地沉溺于這樣的眼神,她意識到,她原來也一直渴求這樣毫無保留的愛。
以至于選擇性忘記了昨夜的驚懼。
風平浪靜了這么久。
但此刻手機上密密麻麻的消息,又瞬間將簡泱帶回那晚的記憶。
她握著手機,脊背一陣沁涼,一想到即將要去面對吃醋的周溫昱這件事,壓力便層層疊加。
陸則買完了東西,看她神情,問她怎么了。
簡泱搖頭說沒事。
陸則略一挑眉:“你的臉色不是這么說的。剛剛外面的車上,是你男朋友嗎?他看起來很黏人。”
“是有一點。”
看出她不想多說,陸則沒有多問。
簡泱示意陸則出超市,科普完基本的生活點,便提出離開,陸則攤手:“Okay,那下次見。”
簡泱點頭,剛要走,陸則突然又道:“你的男朋友,真的很像我知道的一個人。”
這是他第二次提這件事,簡泱漫不經心地笑笑:“有多像?你有照片嗎?”
那人做了不少傷人放火的壞事,還肆無忌憚黑掉了所有發他的帖子。
“唔,”陸則苦惱地說,“需要找一找呢,找到了再發給你,可以嗎?”
簡泱應了句好,抬眸時,看對面有一輛朝陸則飛馳過去的黑色轎車。
正是周溫昱開的那輛。
她心臟狂跳,剛要提醒,陸則也即刻間發現,臉色驟變,大步往旁邊跑開。
到近前,這輛肆無忌憚的轎車才想起踩剎車,輪胎和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幾乎和陸則的衣擺擦邊而過。
很不巧,陸則手中在超市買的生活用品正被撞到了地上,輪胎碾壓過,一片狼藉。
車只是普通的suv,猛地提速又剎車,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車窗降下,露出周溫昱的臉,他笑盈盈地捂住胸口:“啊哦,對不起呢,剎車壞了。”
“我現在有點受驚,泱泱可以過來親我一下嗎。”
[忘記和泱泱說了。
我生氣的時候,最好要把我哄好。
上一次生氣,我吃掉了泱泱。
這一次要點什么呢。——《周溫昱日記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