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洲習慣了點到即止,習慣了內斂含蓄。
蘇晚如此直白,還是在這種話題上,傅承洲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眉頭緊皺,“我不是那個意思,總之回到傅家,你要注意循規蹈矩。”
蘇晚才不要。
但她向來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所以此時她也不回應傅承洲的話,而是湊上前去,小拇指勾住傅承洲的手,“傅大哥,我沒去過你們家,有什么事你會幫我的吧。”
指腹傳來一陣細小的麻意,傅承洲垂眸,蘇晚一張小臉,幾乎都貼在他胸前。
大眼睛澄澈明亮,帶著全然的信任。
傅承洲眸光微動,心底深處,劃過一絲淺淡的震顫,但面上卻不露分毫,“站好,這樣像什么樣子。”
終于把剛才的話題糊弄過去了,蘇晚唇角微揚,聽話的退后一步站直。
手邊的溫度抽離,麻意散去,留下一絲說不清的空然。
傅承洲下意識摩挲了一下指尖,他看向蘇晚,蘇晚已經把注意力放到了周圍。
“傅大哥,你看那個商標,像不像一個人背著一頭牛,好搞笑。”
傅承洲朝著蘇晚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一個咖啡店的商標,如果蘇晚不說,恐怕根本沒人會想到這種比喻。
提前半個月,蘇晚就到國外準備婚禮了,現在回國,還很有新鮮感。
傅承洲腿比她長,步伐也比她大,居然都跟不上她到處跑的腳步。
沒一會兒的功夫,蘇晚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傅承洲很是不悅,他想,蘇晚簡直將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他給蘇晚打了個電話,電話響過好幾聲才被接起。
傅承洲聲音冷厲,“不要亂跑,車子在外面,沒人會等你。”
蘇晚覺得傅承洲太古板了,不等她就不等唄,這里到處都是車,她還能回不去了嗎?
但今天怎么說也是回傅家的第一天,她不能給姐姐惹禍。
于是,蘇晚把那句回懟收了回來,她小聲辯解,“我只是想給媽媽帶一束花,我在花店呢。”
蘇晚口中的媽媽,就是傅承洲的母親。
聽到蘇晚說是去給母親買花,傅承洲心頭的些許不悅勉強散去。
至少,她還記得基本的禮數,不算太過任性。
他問清了花店的具體位置,便邁步尋去。
花店位于機場后方,一條相對僻靜的小巷里,鬧中取靜,似乎將航站樓的喧囂隔離在外。
此時巷內沒什么人,顯得格外幽靜,狹窄的通道兩旁爬滿了綠植,陽光透過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
傅承洲剛走到巷口,轉角處便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但人還沒出來,一束漂亮明艷的花先從拐角出來。
下一秒,比鮮花還要明艷幾分的笑容,也隨之露了出來。
下飛機前,蘇晚又換了一套新衣服。
此時,她穿著鵝黃色的連衣裙,裙擺隨著她的跑動輕盈揚起,像一只翩躚的蝴蝶,在這片綠意盎然的巷弄里,顯得格外鮮活明亮。
笑容燦爛,眼睛彎成了月牙。
傅承洲腳步定住,他站在原地,等著她向自己奔來。
明明在來的路上,他心中還盤算著,要好好教導蘇晚,不能這么沒規矩的到處亂跑,他的時間是很有限的,不能陪她浪費在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然而此時,那些字,不知為何卻說不出口。
瞬息間,蘇晚已經帶著花香跑到了他面前,“傅大哥,媽媽會喜歡這些花嗎?”
傅承洲低頭看了一眼,紅玫瑰,白玫瑰,百合,香蘭,鈴蘭,滿天星,雜亂且多。
按照他從小到大對母親的了解,母親不會喜歡這些過分艷麗的玫瑰。
但蘇晚一片心意,他不會貶低。
一束花而已,母親優雅溫柔,也不會過于苛責蘇晚。
出于紳士脾性,他伸出手,自然而然的接過她懷中那束略顯沉重的花,“走吧。”
蘇晚將花轉移給他,懷抱一下空落下來。
這時,傅承洲才注意到,在那一大束蘭花的遮掩下,蘇晚手里,還捏著一支單獨的花。
那花非常小巧,只有拇指蓋大小,花瓣是柔和的白色,帶著淡淡的紫色脈紋,花莖不長,被她靈巧捏在指尖。
傅承洲雖有幾分疑問,可他向來不在這些事情上浪費時間。
他抬腳準備走,蘇晚卻扯住他的衣角,然后小心翼翼將那支小花,插進了他西裝左側的口袋。
花莖很短,花朵恰好卡在口袋邊緣,從外面看,若不仔細分辨,幾乎察覺不到它的存在,只會以為是一枚別致的裝飾。
蘇晚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得意的沖著傅承洲揚起笑臉,解釋道,“這個是我最喜歡的花,叫三色堇,傅大哥你肯定不喜歡抱著一大捧花,太顯眼了,我就買了一支送你,好看吧?藏在口袋里,只有你自己能看見。”
傅承洲低下頭,那朵白色小花,悄然綻放在口袋一角。
他博覽群書,涉獵極廣,卻似乎從未留意過這種小花叫什么名字。
畢竟在他看來,這是毫無意義且浪費時間的東西。
他向來討厭計劃之外的事情,更不習慣在西裝口袋里放置任何多余的物品。
然而此刻,看著蘇晚那雙充滿期待和笑意的眼睛,他沉默片刻,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微微調整了一下抱花的姿勢,沒讓花束壓到左側口袋。
算是默認了這份禮物。
這時,蘇晚看了一眼手表,輕呼一聲,“哎呀,快來不及了,我們得快點兒走了,不能讓媽媽等久了。”
難得,他們兩人之間,居然是蘇晚在提醒時間。
“嗯。”傅承洲淡淡應了一聲。
然后他抱著那束花,與蘇晚并肩朝著巷子外走去。
一個小時后,黑色的邁巴赫平穩駛入一片靜謐莊嚴的園林。
蜿蜒過好幾道彎,最終在一座氣勢恢宏,透著歲月沉淀感的中式老宅前緩緩停下。
傅家老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