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抬頭,胡同轉角,一雙尖細高跟鞋先出現在視線里。
晚風吹拂,帶起發絲飛揚,也推著蘇清走了出來。
今天要回家見長輩,蘇清難得沒有穿神色的西服,而是換了一套相對柔和的衣服。
她穿了一件白色真絲襯衫,下身一條直筒西褲,袖口隨意的挽至小臂,露出一塊纖薄的黑色腕表,利落簡潔。
及肩短發柔順的垂落,隨著她的走動,耳邊一枚小巧的鉆石耳釘隨之閃爍著光芒。
傅揚在看蘇清的同時,蘇清也看到了傅揚。
蘇清向來很喜歡漂亮的東西,傅揚天天在她微信里發些亂七八糟的消息,蘇清能容忍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傅揚長得很合她的胃口。
此時的梧桐樹下,傅揚懶懶散散的靠站著。
他估計也是怕回家被長輩數落,沒有穿那些帶著莫名其妙裝飾的潮款衣服,而是穿了一件深海藍的襯衣和黑色的西褲,修身的剪裁將他完美的身材勾勒出來。
可等走近,又能發現,傅揚的穿搭里,還是藏著不少他的個人風格,襯衣翻領處,別著一只鑲嵌墨綠寶石的胸針,顏色危險又迷人。
右耳下,別著一枚不規則的黑鉆耳骨夾,掩在銀發間閃爍著暗光。
總的來說,很養眼。
蘇清眸光微動,開口時,聲音低啞,像是冰雪里包裹著的玫瑰,一朵一朵的頂著寒意綻開,
“你來的很早?”
傅揚是做音樂的人,從小就對聲音很敏感。
可從來沒有誰的聲音,能比蘇清還好聽的。
以至于他聽到蘇清說話,掩藏在銀發下的耳廓,微微紅了一些。
他走到蘇清身邊,“也還好,剛到,我們進去吧。”
“好。”
蘇清說著話,抬手牽住傅揚的手。
帶著涼意的手驀然落到掌心,傅揚驚訝的轉過頭,看到的是蘇清精致完美的側臉。
冷的像冰,可某些時候,這冰也會融化。
傅揚突然覺得嗓子有點干,他干咳了一下,“要牽著手進去嗎?”
蘇清似乎比他更疑惑,“不然呢?”
本來就是商業聯姻,當初她和傅承洲簽訂協議的時候就寫過,哪怕沒有感情,也要在外人面前展現夫妻之間的良好關系。
穩定的婚姻關系,對于一個掌權者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標簽。
回到家中,自然也要給長輩留下這種好的印象。
傅揚沒再說什么,默默的握緊了些蘇清的手,“沒事,走吧。”
雖然他那個爹很難搞,很嚴格,但他感覺,蘇清應該是不會被他爸壓力成功的。
這樣想著,傅揚手指微微松動,張開手指,和蘇清十指交握,然后再握緊。
蘇清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但鑒于無傷大雅,也就隨傅揚去了。
回傅家老宅之前,蘇清就已經讓下屬準備了老宅的資料,她看了一眼便記住了老宅的方位。
此時回傅宅,傅揚反倒是記不住路,蘇清輕車熟路,帶著傅揚來到主屋。
屋內,傅父和傅母已經在等候。
兩人牽手進門,傅揚先喊了一聲“媽”,然后轉向上位坐著的傅父,有點別扭的喊了一聲,“爸。”
蘇清也和兩位長輩問好,“父親,母親。”
傅母神色溫柔的沖著蘇清笑,“乖孩子,聽說你工作忙,剛下飛機就回來了,我親自燉了一些蓮子粥,你先喝著暖暖胃。”
說著,傅母讓人給蘇清端了碗粥,然后她又看向傅揚,眼底浮上些心疼,“小揚最近也辛苦了吧,也吃點吧。”
“好啊。”傅揚和母親的關系顯然很好,眉眼浮上笑意,“我都好久沒吃媽做的粥了,想死我了。”
看到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傅父終于忍不住呵斥,“不許給他吃,他辛苦什么?他不是喜歡在臺上賣笑給別人看嗎?你看他的頭發像什么樣子。”
傅揚的神色一僵,傅母的笑意也凝固在唇角。
她試圖緩和父子之間的關系,勸說傅父,“好了,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說他做什么。”
“有誰讓他回來嗎?”
傅父看一眼傅揚的頭發就來氣,再想到傅揚不顧家里人的反對,非要一頭扎進娛樂圈,沒有走他為傅揚設定的音樂家的路,就更來氣。
屋內的氣氛一時降至冰點。
蘇清看一眼神色難看的傅揚,然后看向傅父,“父親,你說話未免太難聽了,他頭發怎么了,不過是換了個顏色。”
傅父獨斷一生,即使蘇清是蘇家家主,也還是讓傅父感覺到權威被挑戰,他冷哼一聲,“蘇家主果然厲害,做了別人的兒媳,也不減威風。”
蘇清冷眸瞇起,“不僅做了你的兒媳,也做了傅揚的妻子,夫妻一體,你罵傅揚跟罵我有什么區別?”
傅父本來就因為最完美的大兒子沒有得到完美的婚姻而生氣,現在小兒子和蘇清又明明白白的挑戰著他的威嚴。
他濃眉豎起,“蘇家主既然這么會說教,怎么連自己的妹妹都沒有管好?”
本來蘇清只是幫傅揚說話,現在聽到傅父明里暗里的說起妹妹不好,神色頓時冷了下來。
她上前一步,“在我看來,我的妹妹很好,倒是父親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愿意回家,你真覺得是自己兒子的問題嗎?”
剛才傅揚進老宅,連往哪個方向走都不知道,蘇清就發現了端倪,直到見傅父對傅揚的態度,蘇清終于確定,傅揚肯定不怎么回老宅。
和小兒子的父子關系,是傅父一直以來的心病,蘇清這話,相當于一把刀子直接捅進去,他站起身,剛要說什么。
傅揚大步上前,將蘇清護在身后。
這些年來,鑒于母親和大哥的愛護,面對父親的指責,傅揚基本都是插科打諢的混過去,勉強維持著父子關系。
然而此時,傅父和蘇清針鋒相對,傅揚也不再躲避,他直視著父親的目光,“我沒覺得我哪里錯了,既然你不想讓我回來,那我不回來就是。”
說著,傅揚牽住蘇清的手,大步離開。
蘇清跟著傅揚走出去,沒多久,卻又停下來。
傅揚疑惑看她,蘇清眸光冷冽,“等我一下。”
禮尚往來不是她的風格。
雙倍奉還比較適合她。
雖然已經把傅父氣了個半死,但她覺得不夠。
她寵著長大的蘇晚怎么了,就算嫁到傅家,也輪不到傅父指手畫腳。
她返回主屋,先端起蓮子粥喝完,然后沖著傅母笑了一下,“母親,謝謝你的粥,很好喝,傅揚那份我也跟他帶走。”
誰對她善意,她是感受得到的,傅母的心意,她接住了。
然后,她掃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傅父,又看向傅母說了一句,
“母親,孩子已經大了,前半生忍過去,后半生還要忍嗎?”
“您值得更好的。”
說完,蘇清帶著傅揚那碗粥瀟灑離去。
身后,傅父氣的臉都黑了,“簡直大逆不道!”
傅母神色卻依然柔和,甚至看向蘇清的背影里,帶著些許笑意。
小兒子也娶了個很好的妻子。
她很開心。
至于她自己,她看了一眼傅父,又看一眼手上那枚,10歲的時候,和青梅竹馬的鄰居大哥哥過家家時,被他戴上的鉑金戒指。
這枚戒指,已經陪了她36年了。
傅父,也陪了她36年了。
再等等吧。
門外,傅揚喝著蘇清端出來的蓮子粥,十分真心的給蘇清豎起大拇指,“厲害。”
能給他爹氣成那樣,還能端著粥全身而退。
喝完粥,傅揚擦了擦嘴,眸光閃動,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那什么,晚上你住哪?我先去準備一下?”
蘇清莫名看了他一眼,“你準備什么?”
傅揚耳根一紅,不太好意思說,“不準備也行,我先回去等你。”
“不用等我。”蘇清看了眼手機,臉上浮起些許暖意,“我晚上和小晚出去,走了。”
說完,蘇清轉身離開。
傅揚一周的期待啪唧落空,可又不好跟蘇清說什么,人家和妹妹團聚天經地義。
但還是很煩。
騷擾哥哥好了。
于是,遠在會議室,剛結束一個長達5小時會議、疲累不堪的傅承洲,收到了來自弟弟的100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