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向來端莊賢淑,此時不在家,傅延修的第一反應是家里出了事。
他找來管家,詢問之下得知,妻子是陪蘇晚出去玩了。
一聽到蘇晚的名字,傅父的心里就不太痛快。
他這一生,有三件足以自豪的事情。
一是力挽狂瀾重振傅家,當年他的父親將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交給他,他不辭辛勞,幾十年如一日,將集團市值擴充了20倍,最后交給傅承洲一個輝煌盛大的傅氏集團。
二是有芷嵐這樣完美的妻子相伴,風風雨雨,攜手同行。
三是有傅承洲這樣,方方面面都讓他極為滿意的繼承人。
他對傅承洲寄予厚望,對未來的當家主母,自然也有著很高的要求,可蘇晚跟這些都不搭邊。
甚至現(xiàn)在,還讓芷嵐跟著她一起出去瘋。
實在沒什么名堂。
可他作為長輩,總不好對兒媳說三道四,只是微微搖頭,然后嘆了口氣。
“準備車,我去接芷嵐。”
“是。”
傭人很快備好車。
傅家的耳目遍布帝都,蘇晚和傅母又沒有刻意隱瞞行程,自然很輕易就能獲知兩人的地點。
車子很快便到了靠近畫展中心的那條街道,距離蘇晚和傅母吃飯的飯店只剩3分鐘車程。
傅延修拿出手機,準備給傅母打個電話。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尖叫。
傅延修抬起頭,看到畫展門口走出一個人,眸光瞬間沉下。
那是一個俊美儒雅的中年男人,自光影交界處走出,一身熨帖的深青色西裝。
歲月未曾削薄他的骨相,反倒在眉眼處添了幾分溫潤的陰影,雖年華逝去小半,卻依舊魅力萬千。
電話突兀響起,傅延修按下接通鍵,“說。”
“傅總,楚斯余于昨晚回國了,現(xiàn)”
沒等助理說完,傅延修打斷了他,“我知道了,我看到他了。”
26年前,他和芷嵐結(jié)婚后,楚斯余遠赴海外發(fā)展。
他以為楚斯余一輩子不會回國了。
傅延修越過楚斯余的身影,看向那被濃烈的油畫裝飾的畫展大門,瞳孔微縮。
那是他根本不喜歡的“藝術(shù)”,卻是芷嵐和楚斯余都喜歡的。
他低頭,退出撥號界面,然后看向司機,“回家吧。”
“您不是要去接夫人嗎?”
“回家。”
傅延修目光轉(zhuǎn)向窗外,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站著的人。
他寧愿當作什么人也沒見過,什么事也不知道。
他不敢問。
當年,他以聯(lián)姻為名,摘下了那彎云間的月亮。
在楚斯余沒有能力護佑月亮的時候,他找到了僅存的那一絲機會。
如今,即使相伴26年,孩子都已獨當一面。
他也不敢去戳開那層窗戶紙。
見面就見面吧,只要他永遠當作不知道,這層窗戶紙就永遠在,月亮就會一直在他身邊。
車子很快掉頭,沿著原路返回。
殊不知,不遠處的的樓上餐廳,蘇晚已經(jīng)眼尖的發(fā)現(xiàn)了傅父的車。
畢竟,傅家的車牌號,基本就是單個的數(shù)字,太好記了。
“咦,母親,那個不是父親的車嗎?他是不是來接你的,他怎么又走了?”
傅母順著蘇晚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清雅的眉目里,蘊著些許淡愁,“可能是在這邊有工作吧。”
看著傅母美麗清雅的側(cè)臉,蘇晚忍不住疑惑,“母親,父親是不是對你不太好啊?你怎么看起來不怎么開心的樣子。”
傅母轉(zhuǎn)過頭,柔然的目光落在蘇晚臉上,她淺淺的笑了一下,“沒有,他是個很好的丈夫。”
“是嗎?”蘇晚實在有點想象不出來,傅父會怎么好,那張臉看起來比傅大哥還冷,“哪里好?”
傅母眸光浮波,回憶溯流而上。
她和傅父少年相識,做了兩年的鄰居,后來傅父被送往國外,她繼續(xù)留在家里念書。
20歲那年,家里資金鏈斷裂,需要注入50億資金,才能保住家族。
可那時家中信用已經(jīng)透支,50億的巨款,私人更不會出這筆錢。
走投無路之際,傅父出現(xiàn),告訴她,他需要一個相夫教子,全心全意照顧家庭的妻子,她正好和他相識,而且性子柔和,符合他的標準。
她嫁給傅父的同時,50億資金到賬。
這筆錢的意義,比雪中送炭更要貴重萬倍,可以說,拯救了她整個家族,也包括她。
于是,婚后,她按照當初傅父說的,相夫教子,溫婉賢淑,想要以此來報答傅父當年伸出的援手。
這些年,她和傅父相敬如賓,她履行著當初的諾言,傅父也毫不吝惜的給她名與利。
蘇晚撐著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的聽著傅母講述,最后總結(jié),“那看來父親也還挺好的哦。”
雖然兇巴巴的,但給錢是真給。
傅母笑了下,“他確實比較嚴肅,但也是因為當年傅家確實太亂了,他不狠厲,根本壓不住那些人,時間久了,他自己都習慣了。”
但蘇晚還有一個問題,“那,母親,你愛父親嗎?”
傅母愣了一下,微微低頭,眼底浮上幾分笑意,“都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更何況,傅父也不是那種談情說愛的人。
她和傅父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場交易,做一個完美無缺的妻子,除此之外,傅父對她并沒有其他要求。
而且,他也根本不需要。
蘇晚卻不太理解,“可是夫妻倆不應該互相喜歡嗎?就像我和傅大哥那樣。”
蘇晚如此直白,傅母一愣,眼中逐漸沁出笑意。
她看了一眼在蘇晚身后停住腳步的大兒子,笑著問蘇晚,“你很喜歡我們承洲嗎?可是他陪你的時間少,還挺冷淡的。”
蘇晚卻不覺得,“不少了,我自己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
她沖著傅母笑了一下,“而且他不冷淡呀,我們兩個人在家里的時候,他可”
眼看蘇晚又要語出驚人,傅承洲終于開口,“母親。”
聽到傅承洲的聲音,蘇晚轉(zhuǎn)過頭,眼睛明顯亮起,“傅大哥。”
傅承洲往前走了兩步,蘇晚也順勢抱住他的胳膊。
雖然他很喜歡蘇晚這樣粘著他,可在母親面前,終究還是有些難為情。
傅承洲將蘇晚的手推開一點,蘇晚看他一眼,然后又抱上來,傅承洲有些無奈,他看向傅母,“母親,您還有什么其他安排嗎?”
“沒有了。”傅母也起身,“你父親應該已經(jīng)回家了,我還是不太放心,我回去看看。”
“好。”
幾人一起下樓,蘇晚開心的和傅母告別,然后轉(zhuǎn)過身來看向傅承洲,“傅大哥,你是來接我的嗎?你真好。”
路燈下,蘇晚眼中蓄著小星星。
半小時前,父親給他打電話,讓他好好管管蘇晚,作為傅家主母,一點正型都沒有,像什么樣子。
來飯店的路上,傅承洲也想著,這幾天是對蘇晚有些放松,他得好好跟她談一談。
然而此時,看著蘇晚燦然的雙眸,傅承洲醞釀好的話,卻有些說不出口。
做事一向講究效率,從不拖延的他。
此時覺得,三個月之期,還剩兩個半月,也還來得及。
等明天找個機會再跟蘇晚談吧。
傅承洲垂眸,在蘇晚彎起的眉目親了一下,“接到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