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沉悶的虎嘯在五臟六腑、脊椎龍骨間回蕩,全身骨節跟著震動,肌肉也有節奏的張弛彈縮,胸腔在一鼓一收間,氣息猛的吐了出來,長長的無形氣箭從口中飆出,一閃即逝。
煉精之道,就在其中。
這一下吞吐,好像是把體內不純的東西都給提煉吐了出去,只覺得渾身上下清爽無比,連精神都前所未有的清晰通明,五感敏銳到了極致。
秋夜已經難覓的蟲鳴,晚間飛鳥的狩獵音,背陰處“滴答”的水聲,極有層次地在耳畔回蕩。
自掠奪了錦毛虎的命魂,獲得這【虎嘯煉體】的天賦,王禹沉迷其中,已經將虎嘯勁肝到了LV3。
這次升級,雖然沒有獲得【精】的數值提升,但五感又有不小的加強。
其實不應該說是加強,而是通過煉體,將自身潛力給釋放了出來。
而這還不是極限,虎嘯勁還有極大的提升空間。
京東路入冬快,剛剛入秋就已經有了寒意。
雖然不算進入了小冰河期,但北宋末年,氣候也是急劇動蕩。
王禹收了功,往篝火里添了兩根柴火。
橘色的焰光明艷了起來,將小小的山洞映照得暖洋洋一片,洞口經過了改造,能遮掩住大部分的火光,而且一路上還布置了不少陷阱。
這些陷阱不在于攔住入侵的敵人,而在于提醒自己有人來了。
“啪……”
一聲輕響,隨之就是一連串陷阱觸發的動靜。
王禹瞬間站了起來,手持虎叉,腰間別著飛叉,手里還提著一塊圓形的藤甲盾,整個人貼在了山洞巖壁上,小心翼翼往黑暗中打量。
陷阱被觸發,有很多種可能。
野獸或者大風的破壞,都是大概率了。
反正這許多天來,還沒人靠近這里。
一分鐘、兩分鐘……一刻鐘……
王禹紋絲不動,冷冷注視著黑暗中的山林。
他這個洞窟,乃是精心所選,居高臨下,易守難攻。
雖然黑夜深沉,自己也沒有黑暗視覺,但身處亂世,需要有充足的耐心。
而就在距離洞口不遠處,矮壯的黑影已經原地站了許久,他最終還是輕移腳步,往后退走。
可剛退了幾步,又往前大步而行,竟堂而皇之往山洞方向奔來。
‘還真來了個賊!’
如此寒夜,孤身一人穿行在山林間,不是打家劫舍的強人就是殺人放火的賊寇。
尋常百姓,可不會冒著生命的危險夜行。
還主動鉆進這窮山惡水之中。
“在下路過貴寶地,聽到虎嘯之聲,這才前來查看,多有得罪之處,還望主人勿怪。”
矮漢子朝著山洞處抱拳一拜,然后扎馬站樁,控制身體的骨骼、肌肉、五臟六腑、皮膚,一同有規律地輕微顫動,所有顫動的聲音匯聚起來,響成一片,好像天空中滾過的悶雷,也好似那山林中虎豹的呼嘯。
“俺也練成了虎豹之音,不過,和哥哥的虎嘯相比,俺這點實力不值一提。還望哥哥指點一二,俺王英沒齒難忘……”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矮腳虎,他主動湊上來了。
王禹咧嘴一笑,收起虎叉,將藤甲盾護在胸前,站出來道:“哪里來的好漢,別不是官府的細作,來誆我的吧!”
“不是不是,俺喚作王英,兩淮人氏,因生得五短身材,人稱矮腳虎。俺原是車家出身,半路見財起意,便劫了客人,結果事發被捕,后越獄逃走,聽聞這清風山是處落草的好去處,便晝伏夜行,終于得見哥哥。”
正所謂: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大抵說的便是王英這樣的人。
“矮腳虎?!”
王禹演技驚人,心態沉穩,否則也騙不了那錦毛虎,一舉將其重創。
“上前來說話,我喚作王禹,就是山下的村民,因為被清風寨劉知寨迫害,不得不隱居于此……”
“原來是本家兄弟,以俺看,這天下的官吏,都是一路貨色,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個個都該死。”
矮漢子的身影逐漸清晰,但見其人五短身材,一雙光眼,怎生打扮?
駝褐衲襖錦繡補,形貌崢嶸性粗魯。
貪財好色最強梁,放火殺人王矮虎。
王禹看清楚了王矮虎,王英自也看清楚了王禹。
他明顯愣了一下,因為王禹實在太年輕了,劍眉星目、膚白體壯、蜂腰猿背,那說書人口中的趙子龍、蘭陵王之流,大抵也不過如此。
好一個少年好漢。
很快,他心中又是一驚。
這一驚不是別的,就是格外的親切,就像久別重逢、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當面。
王英不知道,這正是天罡地煞相互吸引的結果。
王禹掠奪了燕順的命魂,自也沾染上了“錦毛虎”的氣息。
矮腳虎再不起疑,將樸刀扔在一邊,拜道:“老話說得好,達者為師,哥哥實力遠勝小弟,俺雖年長,卻也需喚一聲哥哥。”
“我不知怎么的,看兄弟也覺得親切。來來來,喝碗熱水,要是不嫌棄我這還有吃剩的鹿肉,再烤些黃精、葛根,隨便填一填肚子。”
“小弟餐風露宿,沒一日能吃飽,怎會嫌棄。哥哥不必忙碌,俺自己來烤。”
“自家兄弟,何必客氣,你喚我一聲哥哥,那今晚我高低要露一手,叫你吃個痛快。”
將王英按在石墩上坐好,王禹用心烹飪這最后的晚餐。
能智取,那何必多費氣力。
弄得家中滿是血污,清理起來也麻煩。
蒙汗藥,王禹沒有,可山里多的是蘑菇。
毒蠅鵝膏菌曬干磨成粉,這可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必備之良藥。
鹿肉分割成小塊,用菌粉和鹽巴腌制,然后塞進清洗好的鹿肚中,放入香葉、草果、山楂等物。
待篝火中的鵝卵石燒得發紅,便挑了幾塊油光順滑的直接塞進去。
肚口扎牢,不讓里面的熱氣泄露,以便使燒紅的石頭與肉充分接觸。
這時,肚子里嘭嘭鼓涌,似欲崩破,形成了高壓狀態。
再埋在熱灰下悶煮片刻,美味的鹿肚包肉就烹飪完成。
“哥哥這手庖丁的手藝,端的了得。俺做車家多年,也算走南闖北,還不曾吃過這樣的美味。”
王英甚是阿諛,豎起大拇指夸獎起來。
別看此人矮小,容貌粗魯,說話卻是順耳。
能成為宋江的心腹,自也有些能耐。
可惜是個既好色又吃人的魔頭。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需片刻。可惜無酒,讓兄弟你掃興了。”
“小弟以水代酒敬哥哥一碗。”
王英越看王禹越是親切。
“好了,嘗嘗我的手藝。”
將鹿肚包從熱灰里取出,拍干凈草木灰,用刀劃開一點口子,積在里面的肉汁流淌出來,當真是鮮香撲鼻。
“哥哥先吃。”
“這么點肉,一個人吃都不夠,況且我晚餐已經吃飽了,客隨主便,你來吃吧。”
“謝哥哥。”
舔了舔嘴唇,王英很是感動,若是平時,他也不會這般大意,可今晚,他真的是昏了腦袋,將王禹引為知己。
一嘗之下,嫩滑鮮甜,竟是覺得舌頭都要融化掉了。
“美味至極啊!哥哥這手藝,端的了得,要是在東京城,每日必能賺得盆滿缽滿。”
“這世道,官逼民反,手藝好只會被權貴奪去,甚至還要搭上一條小命,想賺錢,做夢去吧!”
“哥哥說到小弟心坎里去了。”
王英大口吃肉,囫圇道:“就說如今這好女人,都讓有錢有勢的弄沒了……唉!如我等這樣的好漢,也只能撿些破鞋來穿,端的是讓人心中不痛快……”
“兄弟說得甚是,那劉高娶得好美艷的女人,我等卻只能在這石洞中過活,恨不能生食其肉,奪其妻妾。”
王禹咬牙切齒,表情猙獰。
“哥哥,不如一同上山去,以我兩的能耐,招攬個七八百嘍啰,趁夜攻破清風寨,擒來那劉夫人,給哥哥做壓寨夫人。”
“甚好,來,多吃點。”
只見王英吃得滿嘴流油,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