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為什么不讓蘇姐姐再來我們家了?”云老三背著竹簍沖回家,他眼眶通紅,哽咽著質問云之景。
云之景一怔。
云老四低聲解釋,“我和阿義今天射中了一只兔子,蘇姐姐說我們可以出山了,又說你不讓她再來家里了,叮囑我們以后要多聽大哥的話,多照顧妹妹,多體諒家里……”
說著說著,他也想哭了。
聞言,已經初懂世故的云老二心生愧疚,“這段時間以來,蘇姐姐每日帶著我們幾個進山辨識野菜、打獵,幾乎把一身求生的功夫都教給了我們,我們卻……”
云之景也后悔了。
蘇微微為他們家做的太多了,他實在不應該一句話就打發了對方離開,哪怕那是為她的名聲著想。
“這是前天,蘇姐姐和我進山時在土里挖到的山藥,可以和兔子一起燉煮,又香又糯還飽腹,能省不少糧呢!”云五妹在云之禮處理兔子時,翻出了幾根山藥,說。
云老二點頭,做了一頓清燉山藥兔肉。
但幾兄妹仍只吃了個五分飽。
半大小子吃窮娘,更何況云家有四個小子,其中三個都是長個兒的時候,哪怕云五妹和云小妹兩個女孩兒的胃口再小,也讓不出更多的糧食給其他人了。
云之景當即道,“我進城一趟,阿禮,你帶著弟妹去撿柴,咱們得開始為冬天做準備了。”
云老二點頭應下。
一直蹲守的蘇微微見云之景走了,立馬湊到云家的一側圍欄外學蟬叫。
屋里的五兄妹一聽,眼睛一亮,一個個都沖到了那處角落。
“蘇姐姐!”
“蘇姐姐!”
五個人連聲叫著。
蘇微微“嗯”了一聲,說:“收糧,逃荒去。”
底下幾個弟妹不懂什么叫“逃荒”,云老二卻是聽說過的。
如今天下并不太平,皇室無能,貪官遍野,百姓民不聊生。
不在沉默著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所以,忍無可忍的人揭竿而起了。
原本,起義軍離著葛河村十萬八千里,但蘇微微卻知他們已經近在咫尺。
這些人,不過是一群欺世盜名之徒!
他們享受著打仗帶來的好處,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偏偏還扯著“起義”的大旗,簡直讓人惡心透頂。
“蘇姐姐,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嗎?”云老二連忙問。
蘇微微:“起義軍,來了。”
云老二聞言,面色大變。
他鄭重道,“謝蘇姐姐提醒!我今晚會和大哥說的!”
蘇微微見此,也不再多待,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進城的云之景也發現了不對勁。
城中不少富貴人家竟然在舉家搬遷!
那出城的馬車排成了一條長長的隊伍,看得云之景心慌不已。
——難道要出大事了?
他心中猜想。
然而,在他去書鋪逛了一圈后,更加確定了心中猜想。
以往,云之景都在書鋪接一些謄抄的活兒。
因為他寫得快、字工整,所以書鋪老板非常樂意與他合作。
只是這會兒,書鋪老板忙著收整店里的書籍,自然是沒有活兒分派給云之景。
不過,見到他,書鋪老板還是生出愛才之心,出言暗示了兩句。
云之景心中沉甸甸的。
他也顧不得其他,立馬趕回家里。
但回到家,卻發現五個弟妹正在收拾家中細軟,就連云小妹都忙得腳不沾地。
“阿禮,你們這是……?”
云老二一邊將被褥疊好,一邊急聲說,“蘇姐姐說,起義軍要來了!我們得立馬離開!”
人都是故土難離的。
蘇微微早知起義軍將至,所以平日與云家兄妹相處時,會時不時給他們講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小故事。
所以當危機真的來臨時,他們幾乎是立馬做出判斷。
聞言,云之景訝異,“你們……”
他一時間思緒混亂。
少時,他曾外出游學,所以離開故土對他來說并不難,但沒想到弟妹們也如此果決。
云老二見他表情復雜,不由停下動作,皺起眉頭,猶豫著問,“大哥,難道你不想離開?”
“自然不是!”云之景搖頭,“你們繼續收拾吧,我去一趟村長家。”
云老二點頭應好。
云之景去了父母房中,挪開衣柜,挖開角落一處,從里面翻出一個小包裹,里面放著一些首飾,有女子的銀簪、嬰孩的平安鎖和幾粒金珠子。
他將其放入懷中,想著等會兒進城換些糧食。
踏上逃荒之路后,糧食會比金銀更珍貴。
他得早做打算。
離開家后,云之景去了一趟村長家,將自己進城所聞告訴了村長。
然后,他又馬不停蹄地趕進城。
只是,在路上,他突然停下,喊了一聲,“出來吧。”
一路跟在他身后的蘇微微倒沒有被發現的窘迫,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
云之景眼神復雜地看著她,“你是怎么知道起義軍的消息?”
蘇微微走近,從內袋掏出一張折疊的紙,遞給他。
云之景疑惑地接過,展開。
這是蘇微微的娘舅家送來的信,說起義軍將至,讓她趕緊逃命。
當然,這封信是偽造的。
但是,這也讓半信半疑的云之景略略放心。
“你要進城?”蘇微微問。
云之景點頭,“你跟著我,也是要進城?”
蘇微微點頭。
“那你為何悄悄跟在我身后?”
“不是故意。”蘇微微摸了下鼻子,“打獵,習慣了。”
云之景一愣,而后反應過來。
蘇微微經常進山打獵,為一擊必中,自然是輕手輕腳。
“你也要進城買糧?”他問。
蘇微微點頭。
云之景見此,也不再多問,而是繼續趕路。
只是走了沒一會兒,他頓了下,蹙著眉回頭,卻是嚇了一跳。
他原以為蘇微微沒跟上來,結果卻見她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竟然沒發出一絲聲響。
云之景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他能發現她尾隨,是故意為之。
要不然,他恐怕走一路都發現不了。
這個發現讓他心情越發復雜。
見他表情糾結,蘇微微低著頭,差點沒笑出來。
不過,起義軍將到迫在眉睫,云之景也顧不得其他,先進了城買糧、買驢車。
蘇微微有樣學樣,買糧、買驢車。
雖然她這具身體因為常年打獵,所以體力非常好,但是逃荒可不是體力好就能熬過去的。
有代步,自然比腿著走好。
之后,兩人又一前一后回了村。
此時,村長敲響了銅鑼,叫每家每戶來一個人商量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