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巴掌……極其響亮。

“……”

衛(wèi)嬋和謝迎玉，都因這一巴掌而愣在了原地。

衛(wèi)嬋先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眼自己還發(fā)麻的手，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

“……陸！青！升！”

“……我在。”

“為何打他？！”

“抱歉，”陸青升反應倒是快，“不知為何，方才莫名手抖。”

“這是我的手！”

“抱歉，”對方再次道歉，“我承認，是我不對，我沒有斷袖之癖，我罪該萬死。”

“……”

看了眼小心捂著臉，似受驚一般瑟縮著，倉皇看向自己的謝迎玉，衛(wèi)嬋忍了又忍，還是咬牙切齒：“他親的是我，與你斷不斷袖有何關(guān)系？”

“可我能感受到。”

“那你就去睡。”

“我睡不著。”

“那你去死。”

“……”

陸青升沉默了一下，弱弱道：“我死不了。”

“……那就裝死，裝死會么？”

“我不行……”

“男人不要說自己不行。”

“……我行，但我不行。”

“……”

衛(wèi)嬋頭痛不已：“不管你行不行，我只說一遍——你再壞我的事，我就告訴謝迎玉你的存在，讓他找道士收了你。”

“不行，”陸青升抗議，“謝迎玉并非你所見的這般怯懦溫和，你對付不了他，你需要我。”

“是，”衛(wèi)嬋認可，“我需要你安分些，別再給我添亂。”

“我……”

“阿月。”

一聲委屈的輕喚，將衛(wèi)嬋的注意從陸青升那里拉了回來。

謝迎玉倚靠在床邊，一手捂著發(fā)紅的半邊臉，一手來拉衛(wèi)嬋的衣袖，眼底似有隱隱淚光，明明暗暗：“……是我做錯了什么，惹阿月不開心么？”

“……沒有。”

“那便是我未能使阿月滿意……”

“不是你，”衛(wèi)嬋煩躁，起身退開，理了理衣裙，“起來，不玩了，睡覺。”

“……”

謝迎玉怔了怔，隨后反應過來，匆匆下地：“……我回去睡。”

“你留下。”

“這……”

“不許走，”衛(wèi)嬋上床，緊挨著齊秀睡下，看都沒看他，“明早醒來你若不在，就別想再見到我。”

“……”

謝迎玉抿抿唇，乖乖上床，幾乎貼著床沿躺下，應道：“好，我不走。”

……

盡管心有不甘，可在陸青升的堅持下，衛(wèi)嬋到底還是與謝迎玉度過了相安無事的一夜。

許是夜里太過緊張，未能安寢，次日清晨衛(wèi)嬋醒來時，謝迎玉還沒醒。

看了眼獨自在被窩里玩手指的齊秀，衛(wèi)嬋把她拎起來，悄無聲息地從謝迎玉身上跨過去，更衣出門。

時下已近九月，晨間濕冷，霧氣朦朧。

一大一小二人繞過長廊，出了居住的園子，隨意走了走。

大抵是因為謝迎玉提前安排過，宮中之人看見衛(wèi)嬋，皆俯首帖耳，不敢多言。

一路通暢，直至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前方亭閣掩映處，衛(wèi)嬋才停下腳步。

左右看看，四下無人，她將齊秀放在假山背后的角落，小聲囑咐道：“……在這里等我，莫要隨意走動，明白嗎？”

齊秀乖乖蹲下，點頭：“姐姐早些回來。”

衛(wèi)嬋嗯了一聲，摸摸她的臉，起身離開。

出于習慣使然，衛(wèi)嬋走路無聲，因此，等她在楚王后身旁坐下時，后者才察覺她的存在。

不出意外，王后被嚇到，整個人一激靈，就要起身呼救。

可衛(wèi)嬋的手更快，不過眨眼之間，便封了她的啞穴，又順勢握著她的手腕一拽，迫使她坐回了原處。

在楚王后驚恐的眼神里，衛(wèi)嬋向她和善一笑：“……娘娘，又見面了。”

“……”

楚王后不能出聲，只能大睜著眼睛看衛(wèi)嬋，整個人氣息紊亂，顫抖不已。

衛(wèi)嬋也不是為了嚇她而來，見她如此，開門見山道：“我有問題要問娘娘，娘娘保證不亂喊，我便為娘娘解穴……若娘娘同意，請點頭。”

看面前之人乖乖點頭，衛(wèi)嬋也不食言，解穴的同時，提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娘娘以前，見過我么？”

自己的手腕還攥在衛(wèi)嬋手里，楚王后不敢犯險，壓著心底的恐懼承認：“見過。”

“何時何處？”

“三月前……就在楚王宮。”

“在楚王宮？”衛(wèi)嬋一愣，“我在楚王宮做什么？”

“……”

楚王后垂眸，支支吾吾：“我并不清楚其中干系，只知你是殿下秋獵時救回的劍客……可三月前，殿下生辰那日，你莫名在王宮中大肆殺戮赴宴的賓客……而后便消失了。”

“赴宴的賓客？都有誰？”

“這……”

楚王后抬眼看了看衛(wèi)嬋，面上流露出幾分為難：“此事我實不知……依照往年慣例，大多是殿下的門客，抑或楚國本地士紳官員……”

“當真？”衛(wèi)嬋皺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楚王的生辰宴，不該是娘娘親自操持么？娘娘怎會不知？”

“啊痛……”

衛(wèi)嬋的手勁，即便不用內(nèi)力，也不遜于任何壯年男子。受她施壓，楚王后登時臉色發(fā)白，從椅上滑跌在地，跪了下去：“……請女公子信我，我真不知……”

“起來。”

衛(wèi)嬋打斷她的話，拽著她已經(jīng)發(fā)青的手腕把她拉起來，按回椅上。

在楚王后因難以承受痛意而強行壓抑的嗚咽聲中，她繼續(xù)道：“娘娘是否知道，我所中蠱毒，是否出于謝甲之手？”

“我……謝甲等人皆只與殿下往來，我并不知……”

“除去謝甲謝乙，楚王身邊，可還有其他護衛(wèi)？”

“有……”楚王后緊咬著牙關(guān)忍耐，可還是抑制不住地紅了眼眶，“殿下身邊有二十四護衛(wèi)，悉數(shù)受殿下賜謝姓，以天干地支為名……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這樣……”

看她實在受不住，衛(wèi)嬋松手，緩了語氣：“娘娘可知道，那些人，身在何處？”

“……”

已經(jīng)快要痛到?jīng)]有知覺的手腕被放開，血液乍然流通，痛意愈發(fā)不可忍。

楚王后捂著手腕伏于桌邊，重重喘息幾番，才弱弱開口：“……女公子也見了，殿下與我生分，必不會將如此要事告知我……”

“知道了，”衛(wèi)嬋截住她的話，站起身來，“娘娘好生歇息，告辭。”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楚王后的聲音虛弱了不少：“……好。”

擔心齊秀走失，衛(wèi)嬋沒再管她，轉(zhuǎn)身離開，卻在亭下小徑間，瞧見了另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人懷里抱著個小小女娃，小聲逗笑，遠遠看去，其樂融融。

似是對衛(wèi)嬋的目光有所察覺，他無意抬頭間，恰巧與衛(wèi)嬋的視線撞在了一處。

四目相對，對方似是很意外一般，微微愣怔。

但不過短短一瞬，他又收斂神色，彎了眉眼：

“……阿月，尋你好久，你竟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