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男子如此反問,衛嬋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才剛說完,方才去取劍的男子已經折返。他帶來了衛嬋從山匪手中搶來的那把劍,雙手奉上。
衛嬋接過,拔開,左右看看,點點頭。
趁著她認真檢查的間隙,一直旁觀的謝迎玉幽幽出聲:“……阿月,現在服軟,還來得及。”
“多謝殿下關心,”見劍無事,衛嬋隨手丟開劍鞘,順道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傷到齊秀,勞煩殿下,帶她走遠些。”
“……”
見衛嬋不為所動,謝迎玉也不多勸,帶著齊秀退開。
眼下雖已是將近九月,可楚王宮后花園依舊花木繁盛。僅容三人并肩而行的狹窄小徑上,轉眼只剩下了衛嬋與那黑衣男子。
二人相對,衛嬋握緊劍柄,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男子也不遮掩,坦率道:“謝寅。”
“寅?子丑寅……啊,明白了。”
謝寅冷眼看她,并無言語,直接拔劍襲來,直刺衛嬋面門。
——之前打謝迎玉那一掌時,衛嬋就已經試出了謝寅的實力。
那時她還納悶,被牛壯和山匪們那般吹捧的天下第一,為何功力那般虛弱。
方才謝寅說衛嬋不在通天榜上,她才知道自己找錯了人。
如今雖無緣會面那位神秘的天下第一,但能給這位通天榜第一一點震撼……也不算白忙一遭。
……這么想著,衛嬋又來了點干勁。
正因知曉謝寅實力,面對他來勢洶洶的攻擊,衛嬋絲毫不慌,一直站到劍尖離自己只有寸余,才倏然側身避開。
不等謝寅回轉,她將三成內力凝于劍上,反手向謝寅刺去。
如此反應,絕非常人所能及。衛嬋原以為能將謝寅一擊而退,卻不想,對方竟也使詐,在刺空收劍之際,將周身內力集于左掌,劈向衛嬋。
二人皆察覺有異,急急閃避,各自退開。
甫一站定,二人又一并出掌,殺了回來。
這一次無關劍術,純屬內功相拼。衛嬋如上回一般,只用了三成功力,而謝寅,似乎也沒有用盡全力。
二人相擊,內力相抵,余波如潮水翻滾,涌向四方,震得滿園林木東倒西歪,落葉簌簌。
謝寅受其波及,周身內力共鳴,沿經脈橫沖直撞,引得他一陣眩暈,費了好大勁,才堪堪穩住身形。
而衛嬋衣裙未亂,發絲未散,只有耳上的掛墜晃了晃,又平靜下來。
如此這般,謝寅終于發現了不對,抽身撤開,冷聲問衛嬋:“你是何人?”
“……我?”
衛嬋站定,摸了摸發髻上的珠釵,搖頭:“我也不知。”
對方皺眉,似是沒聽見她的回答一般,又道:“難怪謝甲會死于你手……你是,衛嬋?”
話說出口,他又收了回去:“不,衛嬋不可能在此處……你是誰?”
“……”
衛嬋將劍背在身后,無奈攤手:“我說過了,我不知道。”
“不……”
“謝寅。”
謝寅還想說什么,卻被謝迎玉的聲音打斷了。
他回頭看去,見謝迎玉獨自一人前來,匆忙拱手:“殿下。”
“退下吧。”
“殿下,我……”
“你退下,”謝迎玉看他一眼,“去回月齋等著。”
謝寅的神色明顯一怔,而后又復于平日里的冷峻,應下:“……是。”
看他離開,衛嬋收回目光,上前踢起插在地上的劍鞘,接住的同時將劍收回,順帶問謝迎玉:“齊秀呢?”
“……放心,她很安全。”
“最好是,”衛嬋瞟他一眼,語氣不善,“她若有什么閃失,我必追究到底。”
謝迎玉勾唇,笑意淺淡:“阿月不必如此防備我,我尚有求于阿月,又怎會傷她?”
“……”
衛嬋心里一動,原打算離開的腳步頓住,轉了回來:“有求于我?”
“是。”
“說來聽聽?”
看她有意,謝迎玉緩緩踱步上前,與她錯身而過,溫和出聲:“……很簡單。替我去花辭樹,尋一樣物件。”
“……花辭樹?”
不知怎么,衛嬋總覺得這三個字很熟悉,可硬去想的時候,又什么都想不起來。
正在此時,已經很久沒出聲的陸青升提醒了她一下:“你殺牛壯前,他曾提過花辭樹……衛嬋是花辭樹首席。”
這么一說,衛嬋倒是有了些印象。
但她總覺得……自己對花辭樹的了解,不止于此。
看衛嬋神色略帶茫然,謝迎玉也向她解釋了一遍:“花辭樹是我大晟先祖開國時的御用武盟,專為皇室輸送影衛殺手……后來歷經數朝,因其盟主與先帝不和,才于前朝脫離朝廷,自立門戶。”
“……”
衛嬋思忖片刻,問道:“你想要我去取什么?”
“取一只錦盒,內有尚書令章輕衣的十七封書信。”
“章輕衣……”
這個名字,衛嬋記得。
陸青升在介紹自己身份時,曾提到過。
她琢磨了一下,問道:“那花辭樹在何處?”
“……這便是令我為難之處。”
聽衛嬋問到此處,謝迎玉轉過身來,輕輕嘆息:“如今花辭樹主力行蹤不定,我遍尋不到,才尋你相助。”
“我?”
衛嬋不解:“你身為一國之王,耳目遍地,尚不能有所結果,卻要我去?”
“阿月莫急,”謝迎玉放緩了語氣,循循相誘,“如今的你,自然無計可施……可你以前,曾是花辭樹的刺客。”
“……我?”
“是。”
“……”
這個消息,算是衛嬋近些時日來最大的收獲。
因此,她反應了一會兒,才確認道:“你如何得知?”
“此事你不必問,只需相信我就是,我有十分的把握。”
“……這便是你想要我盡快恢復記憶的原因?”
謝迎玉承認:“是。”
“……我明白了。”
原以為查到自己的身份,會是一件多么艱難的事情,卻不想,一切竟如此水到渠成。
可也正因一切太過水到渠成,反而讓衛嬋心底生出了幾分猜疑與不安。
畢竟如今,她聽到的都是謝迎玉的一面之詞,并無任何佐證。
楚王后雖幫她確認了她在楚王宮中的部分經歷,卻也難保不是受謝迎玉指使。
如此說來……
正想著,陸青升又出現了:“你的擔心不無道理,但如今于你而言,恢復記憶才是要事……先答應他,再做打算。”
“……嗯。”
即便陸青升不說,謝迎玉的要求,衛嬋也是打算答應的。
她短暫斟酌了一下說辭,轉身與謝迎玉面對面,開口道:“你所言之事,我可以幫你。但在我恢復記憶前,你不可干涉我的行蹤……無論在宮中還是宮外。”
謝迎玉答應得很果斷:“好。”
約定已成,二人各懷心思,對視一眼后,各自移開了目光。
正在此時,一位宮人從旁邊小道上拐進來,向謝迎玉行禮:
“殿下,歐陽先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