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臺之上,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只有石臺下方那些灰白霧氣不甘的翻涌嘶鳴,提醒著我們外界依舊危機四伏。幾道手電光柱,此刻全都聚焦在石臺中央那個古樸的青銅匣子上,以及緩緩走向它的陳教授。
那匣子不大,長約一尺,寬半尺,通體被銅綠覆蓋,但邊角棱線依舊分明,透著一股沉甸甸的歷史感。正上方那個熟悉的“靈武”印記,在手電光下幽幽反光,像一只沉睡的眼睛。
陳教授在石座前停下腳步,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先仔細地觀察著青銅匣子周圍,特別是匣子與石座接觸的邊緣。他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拂去石座上的一些浮塵,露出下面同樣刻畫的細微符文。
“沒有明顯的鎖具,也沒有看到機括縫隙……”陳教授喃喃自語,眉頭緊鎖,“像是……渾然一體?”
趙大雷安置好李淼,也走了過來,他警惕地站在陳教授側后方,手電光警惕地掃視著石臺四周,防止再有意外發生。林筱扶著還有些腿軟的王胖,也慢慢靠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站在原地沒動,胸口的天書與那青銅匣子之間的無形聯系越來越清晰。那是一種同步的、沉穩的搏動,仿佛兩者本為一體。我甚至能感覺到,天書似乎在傳遞一種……微弱的渴望?或者說是指引?
“教授,要不……讓我試試?”我鬼使神差地開口,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沙啞。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我,目光各異。陳教授是帶著探究和一絲期待,林筱是驚愕和疑慮,王胖是茫然,趙大雷則依舊面無表情,但眼神銳利。
“你?”林筱忍不住開口,“璟言鋒,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亂碰會出人命的!”她顯然對我剛才掏出油布包的事情還心有余悸,也更添懷疑。
陳教授抬手制止了林筱,他轉頭看著我,眼神銳利:“言鋒,你感覺到了什么?是……天書的指引?”
我點了點頭,沒有否認。到了這一步,隱瞞已經沒有意義,而且,我隱隱覺得,要打開這個匣子,或許真的需要天書的力量。“它……和這匣子,有感應。”
陳教授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好!你過來,小心一點。”
我深吸一口氣,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中,走到青銅匣子前。越是靠近,胸口天書的搏動就越是平穩有力,仿佛游子歸家。我再次掏出那個油布包,這一次,我沒有完全展開,只是將它握在手中,緩緩靠近青銅匣子上方的靈武印記。
當油布包距離印記還有一寸距離時,異變發生了!
那青銅匣子上的靈武印記,突然毫無征兆地亮起一層極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滅的白光!與此同時,我手中的油布包里,《靈武天書》也透過布料,散發出同樣頻率的微光!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聽不見、卻仿佛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嗡鳴聲回蕩開來。
緊接著,“咔”一聲輕響,那看似渾然一體的青銅匣子,正上方沿著靈武印記的輪廓,悄然裂開了一道細縫!
沒有機關轉動,沒有杠桿聲響,它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打開了,仿佛只是等待了數百年,終于等來了正確的鑰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陳教授示意我后退一步,他自己則更加小心地,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掀開了青銅匣子的蓋子。
沒有預想中的金光四射,也沒有毒煙暗器。匣子內部,靜靜地躺著一卷東西。
那并非帛書,也不是竹簡,而是一種……看起來像是某種經過特殊鞣制的皮革,顏色暗黃,邊緣有些毛糙,卷成了一卷,用一根黑色的、不知什么材質的細繩系著。
陳教授小心翼翼地將那卷皮紙取了出來。入手的感覺似乎很有韌性。他將其放在石座上,解開了那根黑繩,緩緩展開。
手電光立刻集中過去。
皮紙上,是用一種暗紅色的、仿佛已經干涸凝固的顏料繪制的圖案。那并非山水地形,而更像是一幅……星圖?不,也不全是。上面點綴著許多星辰般的符號,但星辰之間,又以復雜的線條連接,勾勒出一些難以理解的幾何圖形和方位標識。在這些圖案的間隙,還有一些更加古老、比帛書上更難以辨認的奇異文字。
而在皮紙的右下角,同樣有一個印記。但這一次,不再是單獨的“靈武”印記,而是“靈武”二字,與另外一個看起來像是“樞”或者“極”的古字,以一種巧妙的方式纏繞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全新的、更加復雜的印記!
“這是……”陳教授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他湊得更近,幾乎將臉貼了上去,手指虛點著那個新出現的復合印記,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靈武樞機……這是‘靈武樞機’印!我祖父的筆記里提到過,這是比《靈武天書》本身更高一層的指引!據說,它指向的是‘天書’真正源頭,或者說……是掌控‘天書’力量的‘鑰匙’所在之地!”
天書的源頭?掌控天書的鑰匙?
我心頭劇震!這本讓我生活天翻地覆的破書,竟然還有更深層的秘密?而這張皮紙,竟然是指引?
林筱也湊過來看,臉上滿是震驚:“教授,如果這是真的,那汪英墓……難道不僅僅是他本人的葬身之所?這里可能是一個……與‘靈武’傳承密切相關的古老據點?”
“很有可能!”陳教授目光灼灼,仔細研讀著皮紙上的星圖與文字,“這上面的星象布局……很古老,非常古老,有些星辰的指向,與現代天文學對照,偏差很大,像是記錄了數千年前甚至更早的星空……還有這些方位,似乎指向了多個不同的地點,形成一個網絡……”
他的話語,為我們揭示了一個更加龐大、更加古老的謎團。汪英墓,或許只是冰山一角。
就在這時,一直負責警戒的趙大雷突然沉聲開口:“教授,下面的東西……好像有點不對勁。”
我們立刻從皮紙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順著趙大雷手電光指向看去。
只見石臺下方的那些灰白霧氣,不知何時,翻涌得更加劇烈了。它們不再僅僅是徘徊在邊緣,而是開始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沖擊著那無形的屏障,發出“砰砰”的、沉悶的撞擊聲。每一次撞擊,那無形的屏障似乎都會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水波般的漣漪。
更讓人不安的是,遠處俑坑深處,似乎有更多、更濃郁的灰白霧氣正在匯聚而來,如同受到了某種召喚。
“是這皮紙?還是我們打開匣子的動靜,刺激到它們了?”王胖聲音發顫地說道。
陳教授臉色凝重,迅速將皮紙小心地重新卷好,塞進一個專用的防水密封袋里,貼身收好。“不管是什么原因,這里不能久留了!我們必須找到離開俑坑,繼續深入或者撤退的路!”
他話音剛落,“咔嚓——!”
一聲清晰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我們駭然轉頭,只見石臺邊緣,那無形的屏障上,竟然出現了一道頭發絲般的細小裂紋!雖然很快又彌合消失,但一股更加陰寒刺骨的氣息,已經順著那道短暫的縫隙滲透了進來!
屏障……在減弱!
“快!找路!”趙大雷低吼一聲,手電光迅速掃向石臺后方,那片我們尚未探查的黑暗。
我也感到一陣頭皮發麻,懷中的天書再次傳來急促的預警搏動。然而,就在我下意識地跟隨趙大雷的手電光看向石臺后方時,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了一樣東西。
在剛才陳教授放置青銅匣子的石座底部,一個非常隱蔽的、向內凹陷的陰影里,似乎……卡著一樣小東西。
那不是古物。那是一個……極其袖珍的、金屬制的……耳機?或者說,是某種通訊器的殘骸?上面甚至還有一截短短的天線!
這東西,絕對不屬于明代!甚至不像是一二十年前的款式!
它卡在那里的位置極其刁鉆,如果不是剛才打開匣子時角度變換,手電光恰好掠過,根本不可能被發現!
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了。
前一批人留下的鎮魂釘……現在,這個隱藏在石座下的、極其現代化的通訊器殘骸……
我們隊伍里,那個“不是為考古而來”的人……他(或她)不僅存在,而且,可能遠比我們想象的,更早地……動了手腳!
他(或她)的目標,從一開始,或許就包括了這張剛剛出土的、指向“靈武樞機”的皮地圖!
我猛地抬頭,目光再次掃過身邊的每一個人。陳教授正焦急地尋找出路,林筱攙扶著王胖,趙大雷警惕地探查后方……
是誰?
那冰冷的通訊器殘骸,像一枚毒刺,狠狠扎進了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