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眸色微動,眼也不眨,淡聲開口,“他來了,這會在后花園。”
蘇老夫人神色緩和,責怪地瞪了她一眼,“你們兩口子,難得回老宅一趟,不先帶他來前廳,讓外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蘇家對沈妄有意見呢。”
“小棠啊,你歲數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時候辦婚禮?”
“沈妄這樣的好男人,放眼整個海城,還很難找,你們又相識相知十四年,以后嫁進沈家,就是名正言順的沈家夫人了。你不把他牢牢地抓在手里,難道還等著別人挖墻腳?”
蘇老夫人念叨著,“男人都喜新厭舊,你趁早把這事給定下來了,奶奶才好放心?!?/p>
蘇棠垂眸點頭,嗓音淡漠,“婚禮一事,我都聽奶奶的?!?/p>
蘇老夫人滿意點頭,擺了擺手,“行了,你下去吧,今日老宅里賓客多,你帶著沈妄四處走走,別丟了我們蘇家人的臉?!?/p>
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她被綁架的事情。
甚至連一句關心,都沒有。
蘇棠垂下眼,眸中閃過一絲嘲諷,離開前廳。
畢竟,蘇家在乎的,只是她能為蘇家換來多少利益與價值。
哪怕她死在外邊,老夫人也只會暗嗔一句晦氣。
蘇棠穿過長廊,坐在石凳上,身影愈顯單薄,撈了一把飼料,趴在欄桿上,喂著池塘里的魚兒。
這兒較為偏僻,老宅的傭人或賓客很少過來,算是難得清凈之地。
蘇棠自小被老夫人訓斥責罰過后,無處可去,經常會偷跑到這里來,默默地坐上一整天,獨自療傷。
以前,她被上家法時,大哥二哥都會心疼地護著她。
再不濟,還有父母為她說話。
自從父母去世,哥哥們收養江柚寧后,就再也沒人護著她。
也沒人,會給她上藥療傷了。
蘇棠垂眸看著在池水里搖曳著魚尾,爭相奪著吃食的金魚,雙眼放空,坐了好一會兒,才打算起身離開。
這時,假山后傳來幾個男人的說話聲。
“沈二哥,你真打算和蘇棠結婚啊?你不是想娶江小姐么?”
蘇棠腳步頓住。
男人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煩躁,“老爺子不同意,我也沒辦法?!?/p>
“不娶她,老爺子就要另選繼承人。”
“結個婚而已,等時機合適,隨時可以離婚?!?/p>
沈妄輕笑,“況且,沈家的那些破事多著呢,我可不舍得讓寧寧去面對那些豺狼虎豹,不如讓蘇棠去應付他們?!?/p>
男人壞笑了幾聲,感慨,“真羨慕沈二哥,家有嬌妻,外頭彩旗飄飄,是多少男人的夢啊。”
“我瞧著,蘇棠也有幾分姿色,沈二哥要是不喜歡,能不能讓哥幾個耍耍?”
“聽說蘇棠可是京都大學叱咤風云的第一旗袍美人,當初沈二哥跟她官宣的時候,讓多少宅男夢女心碎???”
幾個男人笑嘻嘻地開著黃色笑話,大肆議論著她的臉蛋與身材。
蘇棠一腔怒火直涌心頭,泛紅著眼,死死地攥著拳頭。
原來,他們是在這時,對她動了心思的。
下一秒,沈妄的話,徹底將她的尊嚴擊了個粉碎。
“等辦完婚禮,再說吧,老爺子那邊催得緊,都別讓她知道啊?!?/p>
眾人又是一陣玩味地壞笑著。
蘇棠死死地攥著冰冷的欄桿,明明是秋天,她卻覺得,身體寒意刺骨,比臘月冬雪天還要冷。
前世,她被哥哥們掃地出門,嫁給了沈妄,進了沈家的門,成了沈家夫人。
可沈家,遠遠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靜。
沈家內里爭斗不休,沈妄父親不是個安分的,在外邊包養了好幾房女人,外頭養著的私生兒女,加在一起能打上好幾桌麻將,沈老爺子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沈夫人認清丈夫花心的本質,也沒有多管,將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盼著她早日生出沈家繼承人來。
后來,沈老爺子的私生子沈家三爺回到沈家后,為奪繼承人的位置,派人算計沈妄。
她為了沈妄,被沈三爺派過來的人,一刀扎進了致命處,躺在ICU里昏迷不醒。
整個沈家都以為,她以后都不會醒過來。
她命硬,愣是撐過來了。
想來,她昏迷的那半年,沈妄忙著和江柚寧打得火熱,一次都不曾來看過她,也許巴不得她死在病床上才好。
呵,她真是眼瞎,被這道貌岸然的男人足足騙了五年。
蘇棠泛紅的雙眸,閃過幾分怨恨與憤怒。
“姐姐,你站在那兒做什么?”
女孩嗓音嬌柔,語氣帶著幾分無知。
蘇棠扭過頭,就見江柚寧挽著蘇聿川站在走廊處,遠遠地望著她。
這時,沈妄才詫異地望了過來,看到她蒼白的小臉,心頭重重一跳。
剛才那些話,她都聽見了?
圍著沈妄的幾個富家子弟也面面相覷,一時沒敢吭聲。
沈妄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解釋。
剛走出一步,瞥見江柚寧,他腳步又是一轉,扭頭向江柚寧走去。
蘇棠不想與他們過多糾纏,將手中的魚料盡數撒在池塘里,起身想要離開。
薄衫被欄桿上的鐵絲勾住,她低頭扯開鐵絲上的毛線時,蘇聿川已經走到了她面前,指使著她。
“一個人躲在這里干什么?跟我去前廳?!?/p>
蘇棠扯開手上的毛線,指尖也被鐵絲劃了一道小傷口,血滴在袖口上,顯得有些狼狽。
江柚寧弱弱開口,“是啊,姐姐,你一個人悶在這兒,不難受嗎?”
她看向蘇棠空蕩蕩的手背,驚疑地咦了一聲。
“姐姐,不是說,沈妄哥上次給你買了訂婚戒指么?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沒戴呀?”
沈妄異樣的目光也落到她白皙纖細的手上,神色有些微妙。
蘇棠怒極反笑,摸出包里的紅絨盒,拿在手里把玩著,“你說的,是這個?”
沈妄眸色微變,蹙眉,上手就想拉過她,語氣冷漠,“蘇棠,別鬧了,快過來?!?/p>
她躲開沈妄的手,打開了紅絨盒,盒子里躺著一枚鴿子蛋大小的鉆戒。
這鉆戒,是沈妄畢業后,花了好幾年攢下的積蓄,親自為她定制的訂婚戒指。
他說過,結婚那天,要給她一場盛世婚禮。
曾經心里眼里只有她一個的男人,是什么時候一步步變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