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師爺繼續說內情,上回書提到兩大派系對峙。主要原因是作為皇帝的真宗皇帝這個時候已經病入膏肓,無力掌控局勢。
太后劉氏及時出手,拉攏比較好掌握一點的丁謂一派壓制寇準一派。但是拉攏可不只是口頭承諾,還要拿出真金白銀來消災解厄。
那么拿出的錢,都從哪里來呢?
自然是錢惟濟這些人。
所以太后給董秋荻一定的兵權,明面上是助楊宗謹一臂之力,其實是在關鍵時候能夠保住錢惟濟的姓名。
當然,太后給董秋荻兵權的用意是楊宗謹自己猜的,只是沒有當面提出來。
大胡子師爺道:“錢惟濟在廬州時日較短,如何能夠在短時間里撈到錢就成了首要解決的問題。他的做法就是從糧倉下手,直接從貢糧里做手腳,把糧食監守自盜的運出來到自己名下的糧行,然后高價販賣。”
楊宗謹聽了,急忙問道:“錢惟濟名下的糧行叫什么名字?”
“恕我能力有限,跟了錢惟濟這么長時間仍然不知道具體是哪個糧行。”大胡子師爺一臉抱歉的樣子,“錢惟濟非常的聰明,糧行用的是別人的名字,就連運糧進糧行也不是直接運,而是轉了一道手。”
“那么糧食是讓你們放在哪里?”楊宗謹又問道。
“地點經常換,還大多是深山老林的山洞里面。比如廖兒山……”
楊宗謹騰地站起來,叫道:“廖兒山!”
“正是……”大胡子師爺一臉吃驚的看著他。
楊宗謹在柴房里來回踱步,在心里琢磨這件事。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很蹊蹺,
原以為向左君和錢惟濟是一伙的,但是現在看來貌似不是這樣。
如果曲驚云和錢惟濟才是一伙的話,誰又是站在向左君的幕后呢?
“你在想什么呢?”董秋荻看楊宗謹在原地走來走去好久,終于忍不住問道。
楊宗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分析道:“我一直以為向左君是錢惟濟的人,沒想到似乎不是那樣。”
董秋荻道:“你認為錢惟濟支持的人是曲驚云,想不到向左君的背后之人是誰?”
“沒有錯!”楊宗謹坦率承認。
“我倒是覺得有個人很可能是向左君的幕后人物?”
“誰啊?”
“那就是被你們一直忽略的蕭然書院的院長,戴誠毅!”
楊宗謹眼前一亮,發現自己完全忘了這個人物的存在。
戴誠毅是楊宗謹岳父李迪的同窗,那就意味著他很有可能是帝黨一系,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院長不問世事多年,怎會有心做這件事。
董秋荻觀察楊宗謹神色,知道他有可能不信,便道:“我只是給你提供一種可行的思路而已,具體的端看你自己的作為。”
楊宗謹點頭,又看向大胡子師爺。
大胡子師爺這時才道:“我該說的都說完了,其他的事情你們都知道。盡管你們一開始知道兇手是誰,卻也無法定罪。必須收集更多的證據,而我不能做你們的證據。”
“明白!”楊宗謹面對他的明示,也直截了當表面態度:“董姑娘,就請你代我送他離開廬州,永遠不再踏足此地。”
董秋荻卻問道:“你怎么相信我不會把他賣給錢惟濟?”
“因為我相信你,絕對不是那種人。”楊宗謹道。
兩人對視一眼,董秋荻慨然同意。
送走了董秋荻和大胡子師爺,楊宗謹回到自己的臥室。正好李媗之醒來,起身為楊宗謹斟茶。
她邊斟茶邊道:“大胡子師爺一走,你可就沒有像樣的人證。”
楊宗謹接過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茶,說道:“大胡子師爺不過是小小的師爺,所知所覺十分有限。我留下他的話,也會非常的麻煩。安全問題,將是頭等大事。”
李媗之認為有理:“也對,咱們沒有多余的人手保護他的安全。”
楊宗謹忽然想起董秋荻的話,又問李媗之道:“戴誠毅和岳父大人關系如何?”
“關系嗎?”李媗之仔細一想,“在我的記憶里,我父親和他并不經常見面,似乎并不熟。真正和戴院長熟的人在朝中,而且地位不低。”
“誰呀?”楊宗謹隨口一問。
“龐貴妃的父親,當朝國丈龐太師。”
噗……
楊宗謹剛喝水進嘴,全都噴出來了。
李媗之沒想到楊宗謹這么大反應,大吃一驚。忙起身為楊宗謹撫背,讓楊宗謹逐漸恢復了口氣。
“龐太師和戴誠毅是什么關系?”楊宗謹問道。
李媗之搖了搖頭:“具體我不是很了解,只是偶爾聽父親提起過他,說他和龐太師走得很近,所以不愿意和他走太近。”
“原來如此。”楊宗謹心里有譜。
在一貫的印象中,龐太師屬于絕對的奸角。在某些小說和影視劇里,龐太師都是包黑子的對頭,專干壞事。
但是那是屬于影視和藝術創作,并不能當真。畢竟在這個世界,八賢王都是那種為了維護皇室大殺四方的狠人,龐太師到底如何,還不能下定論。
李媗之見楊宗謹陷入異常的沉默,忙問道:“你突然問起戴院長,是有什么原因嗎?”
“我只是在想,向左君的背后會不會是戴院長!”
“不會吧。戴院長一直待在學院里,平素極少出門。這樣的人真的合適做哪些事情嗎?”
“再說吧!我首先想要搞清楚一件事,廖兒山之謎。”
“嗯,夫君早些休息,明天再來探討這件事。”
當晚,楊宗謹和李媗之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早上,卻被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楊宗謹揉了揉眼睛,高聲問道:“誰呀?”
“主人,我是秋意濃。董姑娘剛在前廳叫我趕緊把您和夫人喊起來,她說有急事相告。”秋意濃拍門說。
楊宗謹大吃一驚,輕輕搖醒李媗之:“夫人快起床,好像出大事了。”
這是一種直覺,楊宗謹在這世界待久了,見得意外事故多了,自然而然的就具備了直覺。
夫妻倆簡單梳洗過后,便并肩來到前廳。只見趙福霖先到,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董秋荻見到楊宗謹他們,開門見山說道:“大胡子師爺死了!”
“什么?”眾人大驚。
原來董秋荻把大胡子師爺暗中護送出廬州地界,又擔心他會被人暗殺,于是派了兩個人跟蹤保護,直到師爺離開淮南路。
然而,派出去保護的兩個人沒了!
大胡子師爺也被發現死在了距離官道不遠處的山麓里,還是董秋荻的手下發現跟蹤的兩個人一直沒傳回信,上前查看才知道他們死了。
夏天的山麓,到處郁郁蔥蔥。百花盛開,紅遍山林。
大胡子師爺安詳的躺在雜草叢里,仰面朝上,雙眼緊閉。全身上下,只有喉噥處一道傷痕,可見是對方是一個高明的劍客。除此之外,竟然再無其他傷痕。
楊宗謹驗過尸,嘆道:“可以肯定兩點,第一師爺之死是江湖一流高手所為。第二點,這里并非案發第一現場。”
“何以知之?”董秋荻問道。
“人體的血液循環,注定流血量很大。但是你們看現在這個情況,血跡稀少,可以知道這里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楊宗謹分析完,皺眉道:“我唯一想不通的事,為什么要轉移案發現場呢?”
李媗之猜測道:“會不會是為了掩飾案發地點的問題,比如他是死在某個客棧之類的情況。或者是為了掩飾實際的殺人手法,畢竟一劍封喉的劍法不是那么輕易做到。”
楊宗謹沉思一下道:“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是我并沒有發現中毒的痕跡。”
“這……”李媗之一時也想不通。
董秋荻道:“對手這么快就捕捉到大胡子師爺的行蹤,絕對不可能是憑空發現。一定是借助某個地點,跟蹤到他的行蹤。又能做掉我的兩個手下,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那就從第一犯罪地點說起吧!”楊宗謹道,“附近有一座小鎮,我覺得應該去那座小鎮看一看。”
這座小鎮名叫磨仙鎮,說起來名字很玄幻。其實也是普通小鎮,既沒有仙,也沒有修仙的門派。甚至只是非常普通的小鎮,連客棧都沒有。
但楊宗謹相信,就是這樣普通的小鎮最是殺機四伏。
從山麓離開,楊宗謹一行四人直撲磨仙鎮。
到的時候,正值中午。
紅紅的烈日下,鎮上到處是行走的村民。他們安居樂業,行色匆匆。
隨著楊宗謹踏足小鎮,就發現這里似乎有點古怪。那些村民看他們就像看異類,眼神里透露著冰冷。
“沒聽說磨仙鎮有什么特別呀!”楊宗謹心里一驚,“總覺得這個小鎮,真的踏足的時候有點寒意。”
李媗之笑道:“如果不是必要的話,誰都不會說小鎮有問題。”右手摁在腰帶,隨時準備拔劍出鞘。
一行人繼續往最熱鬧的鎮中心走,沿途所見村民都是多看他們一眼,各種冷漠。
如果一兩個人冷漠,那是個人問題。一群人都是這樣,那就是地方的問題。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